朱明贤往前走了两步,略压低声音说道:“贾大人,那收藏宝扇的石呆子为何会吐血而亡?
只怕这其中也有你的杰作吧?”
贾珠心中警惕,瞪着朱明贤问道:“你说什么?
什么石呆子,我不认得。”
朱明贤挑了挑嘴角,“他家侄儿虽然尚未满十五岁,但是想必他的证词也是可以采纳的。
他虽然没有见过你,却知道那来强买扇子之人叫贾时飞呢。”
贾珠听闻身上一震,贾时飞,贾雨村,他不是都跑了吗?
“我,我可不认识什么贾时飞。”贾珠目光躲闪,不敢去直视朱明贤。
朱明贤不知从哪里捏出个玉佩,在贾珠眼前晃了晃,“贾大人不认识贾时飞,那这块玉佩你总不会也不认识吧?”
贾珠定睛一看,知道自己这次是躲不过了。
这块玉佩竟是自己有一次和贾雨村喝酒时,两人喝得上头,称兄道弟互换了配饰。
当时顺手从身上解下来送给他的。
这块玉佩也是刚成亲不久,自己和李纨感情正浓时李纨送他的,还亲手打了络子。
可能也正是如此,他当时才会随意将这块玉佩送出去吧。
毕竟感情都没了,留着这玉佩也没什么意思。
朱明贤见他不说话,冷哼一声,“我劝贾大人还是实话实说的比较好。”
贾珠也看出来了,这朱家表弟不仅不是来帮他的,反倒像是要落井下石的。
他好歹也是官场上历练了几年的人,这会也稳住了心神。
“既然你什么都知道,那还来问我做什么?
若是你手里又有了什么新的证据,大可拿去找范大人,不必到我面前耍威风。”
朱明贤微微一笑,“哦,贾大人竟然认为我是来耍威风的吗?
都是一家子亲戚,我又何必来你面前耍威风。”
“那你这趟过来是要做什么?”贾珠有些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了。
朱明贤深深地看了贾珠一眼,不疾不徐地说道:“我要你和表姐和离。
让她带着萌儿和离。”
贾珠心头一震,他抬眼复又打量了朱明贤几眼,忽然抬手指着他呵斥道:“我竟想不到你们李家自诩书香门第竟然作出如此趁人之危之事。
不就是怕我连累你们家吗?
呵,素日竟是我错看了她!”
朱明贤冷笑,“你休要倒打一耙。
若不是你往日苛待我表姐和孩子,以她的性子,又怎会想到和离?
不过是趁此机会提出此事罢了。
你如果不是身陷囹圄,你能痛痛快快答应与她和离?”
贾珠心想,这话倒是真的。
即便自己现在同李纨没有感情,但是她若求去,一纸休书可以,和离想也别想。
贾珠还想说些什么,朱明贤却没给他这个机会。
“我手里有关你贪赃枉法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证据可不止这一件。
若是你不怕给你祖上丢人,大可不同意我的要求。”
贾珠看朱明贤不像是说谎,他既然手里能有自己的玉佩,想必是见过贾雨村了。
贾雨村塞银子让自己办得事儿可不止石呆子这一桩,若是桩桩件件都交代到范大人手里,还不知道自己会落得何等下场。
只怕退赔了五千两银子都不见得能善了。
贾珠不是不害怕的。
“和离可以,但是孩子必须留下。”
贾珠虽然心慌,但却也知道萌儿是他贾家的骨肉。
他虽然对这个孩子没有太深的感情,可那毕竟也是他的儿子,怎可让李纨带回李家。
朱明贤挑眉觑了他一眼,“这个没得谈。
表姐离开,孩子也要离开。”
贾珠梗着脖子说道:“还有没有王法了?
她想要离开也就罢了,哪有理由把我贾家的骨肉也带走的?
这走到哪儿都说不过去!”
朱明贤忽然凑近贾珠,“贾大人,你要知道,我手里掌握的有关你的证据可不止一星半点。
如今交给范大人的不过是十之一二,若是我都呈上去,你可知道等着你的是什么吗?”
贾珠又气又怕,却也奈何不得他半分。
自己如今已如那砧板上的鱼肉,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
他压着心中的怒火,低声喝道:“你们李家趁火打劫,带走我贾家子孙,是要遭天谴的!”
若不是身在监牢,朱明贤只怕是要放声大笑了。
不过他还是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从怀里摸出一纸文书,用两指夹着递给贾珠。
“贾大人莫要说这些有的没的了,还请快签了这张和离书吧。
只要你把字一签,贾时飞这人,我也就不认识了。”
贾珠恨得牙痒痒,但是事已至此,他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朱明贤已经唤了牢头送了笔墨过来。
贾珠抖着手将和离书仔仔细细看了几遍。
确实是只说了李纨要带走嫁妆和贾萌,其余概不涉及。
贾珠心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再说了,贾萌虽然被她李纨带走,但是身上流着的毕竟是他贾家的血。
将来总有一天会认祖归宗的。
想通了这个道理,他觉得也没有那么难以抉择了。
贾珠接过笔来,在和离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又按了手印,将和离书扔给朱明贤。
朱明贤此时也不嫌他如此举动了,满脸是笑地从地上把和离书捡起来,小心翼翼地折好,又塞进怀里。
他对贾珠说道:“贾大人如此爽快,我也不是食言之人。
从今天起,范大人手里的证据再不会增加。
相信大人很快也能回家与家人团聚了。”
贾珠向地上啐了一口,并不去看他。
朱明贤毫不介意,他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只要把这纸和离书送到衙门去公证,表姐就是自由身了。
临走之前,朱明贤忽然笑着看向贾珠,“贾大人,我劝你最好也莫要再去骚扰他们母子。
从今以后,你们就全无关系了。”
贾珠哼了一声,“那女人我自是不会去找她。
但是萌儿是我贾家子孙,将来他要认祖归宗谁也拦不住。”
朱明贤笑容更盛,他将身体稍稍倾向贾珠,“贾大人,事到如今,我不妨也告诉你。
你觉得萌儿长得可有半分同你相像的地方?”
说完,朱明贤不待贾珠反应便甩了下袖子,大踏步地离去了。
他之所以要把事实真相告诉贾珠,也是为了让他彻底死了去骚扰李纨母子的心。
再说了,他早就想让贾珠知道,表姐并没有为他生育一儿半女,她对他早就死心了。
那个孩子,是他朱明贤的。
贾珠不敢置信地盯着朱明贤离开的方向,他忽然抓住牢房的栏杆,大声喊道:“朱明贤,你什么意思?!
你回来,你给我说清楚!”
喊了几句后,贾珠体内像是被抽去了所有力气,一下子松开手瘫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