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逍墨慢悠悠扫深非也一眼,解释道:
“如今朝中夺嫡之争正烈,单凭我一人,实在难以压制各方势力。”
“老八近来风头正盛,嚣张得很,也该给他送个强劲对手,让他无暇再紧盯我。”
“你是不知,自我站到这明处,每日如履薄冰。事事都得提防,着实活得辛苦!”
康逍墨说着,可怜起自己,直叹气摇头:
“我晚上睡觉,门口没十人把守,都睡不安稳。”
又狡黠道:
“让康安平去与他斗。咱们呢,就留在平木城,静观其变,看能否坐收渔翁之利。”
深非也微微蹙眉,点了点头。
紧接着又焦急询问:“那有没有办法,让苏云亦放苑苑过来?”
康逍墨自信一笑:“此事你大可不必着急。”
“她父亲此刻就在我军营之中,即便我们按兵不动,以叶丫头的性子,自己也会想方设法赶来。”
“只要她想来,苏云亦算什么,困不住她的!他,早被叶丫头拿捏死了!”
深非也闻言,看向康逍墨的目光,既有狐疑之色,又充满警惕。
他为何如此笃定苏云亦对苑苑的感情?那自己的心思呢,是否也早被他洞穿?
康逍墨只当看不见他审视的目光,起身来,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啧”了一声,“一月不见而已,你瞧你这个失魂落魄的样!”
“胡茬长得跟饭锅巴似的,太难看了!”
“你个大男人,心里能不能别只装着叶丫头,也想想大业!”
康逍墨说着,亲切地揽住深非也的肩,拥着他朝议事厅走去。
边走边念叨:“当务之急,是将凛岳族一举歼灭,你可得快些帮我出出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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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非也随康逍墨踏入议事厅。
瞬间,数道或轻蔑或审视的目光,如芒在背般射来。
厅中一众将领,多出身贵胄,自幼浸淫兵法武艺。
出身平凡者,亦是凭自身实力,一路摸爬滚打,才谋得将军之位。
他们对深非也这个出身不好,被直接提拔的副统领,自然瞧不上。
众人开始在康逍墨的主持下,商讨出城追寻、攻打凛岳族的良策。
在众人积极的探讨中,深非也一言不发。
他在搜集信息,思考。
朝廷已跟凛岳族对峙了十几年。
而这十几年,朝廷连凛岳族首领烈渊长什么样都不清楚。
因每次只要朝廷派兵前来,凛岳族就会迅速逃遁。
一旦朝廷撤兵,凛岳族又会若恶狼一般扑回。
十几年来,他们在平木城内及周边,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致使农田被毁,牲畜被偷,民舍被砸,女眷被抢……
百姓难以为继,苦不堪言。
城中及周边村庄,十室九空,百姓纷纷逃离家园。
如今,平木城经济凋敝,只剩一片衰败与凄凉。
凛岳族大有一举攻破平木城,进而长驱直入、进犯大离内陆之势。
这便是康锦辉此次铁了心,要一举荡平凛岳族的缘由。
回溯十几年前,凛岳族不过是个仅有千余人的蕞尔小部落。
偏居塞外一隅,在大离朝的眼中,不过是疥癣之疾,不值一提。
然而,经过多年休养生息与扩张兼并。
在烈渊这位枭雄的强力统领下,凛岳族成功团结诸多周边部落。
族中兵力已发展至十万之众。
其实力今非昔比,已然成为大离朝不得不重视的心腹大患。
康逍墨费尽心思求得此次领兵之机,便是欲借此建功立威。
好在那波谲云诡的夺嫡之争中,为自己增添筹码、谋得有利之位。
这些日子以来,康逍墨想了不少法子引蛇出洞,如:
粮草诱敌:故意在平木城外显眼处,堆放大量粮草辎重,且佯装防守松懈。
辱骂激将:派了一支装备简陋的军队,整日在塞外游荡,主动向凛岳族挑衅叫阵,甚至辱骂对方。
等等,却皆未成行。
这会儿,众人在探讨寻当地熟悉地形的猎户探路,寻找凛岳族的可能性。
站在外围的深非也,突然开口道:
“寻到他们的主力又当如何?待我们的军队赶过去,难不成他们还会在原地?”
“再则,怎样甄别他们的主力所在地?你们见过烈渊吗?”
“若他们来一招以假乱真,声东击西,我们如何辨别?”
“贸然领军前往,岂不会陷入敌军陷阱,反被一锅端!”
众人一噎。
那提出“猎户”之计的络腮胡将军,自觉面上无光,揶揄道:
“那不知副统领有何高见?”
深非也神色平静道:
“留五万精兵守于此地,十万大军退至后方八十里外的卉州。”
“待凛岳族下次来犯,平木城只需坚守一日,后方十万大军便能及时驰援。”
络腮胡将军不屑一笑,“此计还用你出?我们早试过了,无用。那烈渊根本不上当。”
深非也闻言,面上没什么波动,道:“那这仗还有什么好打,不如咱们早些散了。”
说罢,对上首的康逍墨拱手道:“大帅,属下无能,想不出什么良策。”
“一路奔来,此刻只觉疲惫不堪,恳请大帅允准,容属下回房稍作休息。”
康逍墨定定地瞧了瞧他,点了点头。
待深非也一走,众将不再讨论军情,开始“弹劾”深非也。
只有康逍墨明白,深非也心中定是早有良策。
他只需配合他演戏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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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四日,深非也都未再去议事厅。
他摆出一副无能之态,混吃混喝,整日嚷嚷着撤军,涣散军心。
晏漓因只拿到一百两银,暂时没有离开平木城之意。
她有事没事,便来找深非也饮酒。
深非也因欠她银子,不得不对她态度好些。
但晏漓这人有个毛病,他不是很喜欢。
好奇心太重,总问东问西。
他大多时候都不作答,偶尔则简短回两句。
他不回话时,晏漓会自己瞎分析,令深非也听了直蹙眉。
这日,晏漓又分析说:
“深非也,我看叶小姐对你只有愧疚之情,感激之情,唯独没有男女之情。”
深非也不乐意地盯她时,她晃着酒壶嗤笑道:
“你不信?不信下次见到叶小姐,你问她喜不喜欢你,她定答不出!要打赌吗,五百两银?”
深非也闷了一口酒。
这时,一士卒进来告诉他,元帅叫他去大门处。
他一身酒气走到大门。
远远地,见到一个熟悉的轻盈身影,正与康逍墨说着话。
还未瞧真切,那身影侧头瞧见他,突然红着眼朝他飞奔而来。
如乳燕投林般,一头将自己深深埋入他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