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他身影闪过的一瞬,议事堂的门再度被敲响。
一名执事手中拿着一封信笺,快步上前,递在了留仙宗主的面前。
“宗主。”
林执事稍稍颔首,“昭天宗来信。”
留仙眉心轻轻一皱,看着信封之上烙下的——同心圆中画着三柄长剑的图腾,手指一捻,外层的信封便碎裂开来,与空中化作粉末。
一张信纸被捏在了手里。
留仙视线粗略一扫,眉头又是紧皱几分。
这会儿目光看向门口站的笔直的苏诚,“你方才说,山门口是何人?”
“回师尊,玉华宗的人。”
苏诚赶忙开口,就见留仙宗主面上突然显露着些许凝重之意,“纪尘,你跟过去看看。”
玉如萧身形显现于山门的一瞬,就见地面上这略显熟悉的容貌。
此番却是毫无声息的模样。
而君执盯着自己掌心这张血书,脑海中还显现着医修的这句话。
救救他?
自己都伤重难治了,还会想着救治他人?
百思不得其解间,熟悉的气息骤然出现在了身后。
他再一扭头,正看见玉如萧快步走来,视线紧张的将他上下扫视一番,眸光在那染着血的衣袖与指尖停留了片刻。
弦月面色越发深重,抬手轻轻搭在了他的眼皮上,起身行礼道:“玉衡仙尊。”
玉如萧微一点头,径自上前,掌心中聚气下压,所感知到的是一具已然重伤不治,气绝身亡的躯体。
却有着丝丝缕缕的黑气顺着周身弥散而出,消散在了空气中。
“师尊。”
君执走上前去,沾上猩红的手掌展开了这褶皱的纸张,“此人手中攥着的。只是血迹未干,太多字迹都模糊了。”
玉如萧点了点头,拧眉看了半晌,视线落在尾端的一团暗褐色之中,眸光不由自主的一紧。
那并不像是个字迹,反倒如同……在画什么东西一般。
圆框之中三道竖线格外醒目。
竟然像是……昭天宗的图腾?
“来让一让。”
身后熟悉的声音传来,“我来瞧瞧。”
纪尘挥了两下拂尘,一簇簇金光顺着他拂尘划动的轨迹自空中无声凝成屏障,将整个山门防御在内。
“说来也怪。”
纪尘两指一并,其上徐徐亮起的金光闪烁了几下,“他身上的确有魔气残留,看致命伤却是利器所为,伤口之中甚至没有夹杂半分魔气。”
“的确如此。”
玉如萧点了点头,“伤他的并不是魔族,但他一定与魔族有所接触。”
“这就更不对了。”
纪尘说着眉头紧锁,“方才昭天宗来信,说自玉华宗发现魔修,却并非堕魔,而是本就一身魔血的魔族之人。”
“因此,直接言明玉华宗包庇魔族,乃弥天大罪,势要铲除彻底,全宗关押。”
玉如萧听着听着,同样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
“你觉不觉得……这等套路好生熟悉。”
他看着纪尘,“不久前将玄天剑宗关入地牢,说云宗主畏罪自戕,是否也是同样的说辞?”
纪尘瞳孔微缩。
“你别说。”他收了拂尘,“你还真别说。”
就听面前玉如萧缓缓摇头,“我觉得这并非实情。”
“是非真假最难定论。”
纪尘走上前去盘膝而坐,“可惜这孩子了。”
玉如萧此番听他念着经文,视线刚刚落在君执的身上,就见他抬手擦了擦自己掌心的血迹,用力大了些,就连手背上都漫着道道红印。
直至没了血污,这才将手捏住了他的掌心。
眼底是被尽数掩藏的愕然情绪。
此前还活生生同自己打着交道的人,几年不见,却是眼睁睁的看着他气绝身亡,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
“昭天宗还真是越发猖狂。”
玉如萧眼底一暗,握住了这此时相较于自己的体温还稍显冰凉的指尖,“惩治宗门不经四大仙门,反倒独自出手误杀无辜弟子……”
“我只当燕离鸾还是个明事理之徒。”
身后桑若的声音越发近了些,“想越过四大仙门,倒也要看看自己配不配!”
纪尘念完了咒站起身来,抬手一挥金光笼罩上了这具身体,侧目看了看站在山门边上的两名守门弟子,“寻个好地方,葬了吧。”
这会儿刚转过身,就见桑若已经展开了自己手中的绫罗伞。
法阵光亮一绽,纪尘口中冷静二字刚刚说出口,就看见她抬手丢给了守门弟子一块通行玉牌。
随即,传送法阵光芒盛放。
动作迅速道玉如萧一句话还没说出口,耳中只剩下纪尘的一句“我跟过去瞅瞅”,末了两道身影齐齐在自己面前消失了。
守门弟子迅速抬起尸身离开了。
玉如萧眸中晦暗不明。
却察觉自己相握的手掌默不作声从他的手中抽出,不声不响的在自己身上擦了擦汗津津的掌心。
又塞了回去。
他沉默了半晌,看着空无一人的山门,门前地面之上还残留着一滩暗色血迹,被一道白光拢过清洗干净。
“师尊,昭天宗所为如此极端,当真还算得上正道吗。”
君执听见自己的声音无端显得低哑。
“仙魔对立,他们屠戮魔修,的确是将自己明晃晃地摆在了正义一方。”
玉如萧语调微沉,“只是打着这等名头,身上无权却还去其他宗门作威作福……”
他一顿,却是听见了身后传来的另一道极轻极轻的脚步声。
这会儿刚一扭头,就看见一身黑袍的奉月脚步缓慢,甚至干脆站在了三米之外。
这会儿视线猝不及防的扫到了二人交握着的手,当即没带兜帽的一张脸上清晰显露着无措。
随即整个人目光上下左右一同乱瞟,最后干脆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