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赵义将他需要的东西送来,东亭澜都没回房间,他寻着浴房过去,推开门,就见他闭眼仰靠在浴桶边缘,连眉眼间都笼着一层晦暗。
姜蘅几步上前,双手搭在他肩上,“水都要凉了。”
东亭澜反手握住他的手,按了按,“你先回去等我,我换了衣服就来。”
姜蘅俯下身,在他脸上亲了亲,“好。”
等回到房间,就见屋里只留了一盏烛火,将将能让人看清床榻,东亭澜刚要上前吹灭,就被姜蘅制止,“留一盏吧,不然太黑了。”
他也不在意亮着烛火入睡,躺下后就把姜蘅搂在怀里,习惯性地拍拍他的背就要哄人睡觉。
“今晚换我哄你睡觉好不好。”
姜蘅从他怀里抬起头,语气里都是跃跃欲试,东亭澜垂眼看他,只觉好笑,指不定谁先睡着。但还是配合地应了。
姜蘅从枕边取来那条坠着琉璃珠子的发带,在他眼前晃了晃,“静下心来,视线不要离开这颗珠子。”
东亭澜只当他又从哪里学来的小把戏,尝试着思绪放空,视线随着珠子移动,没想到眼皮越来越沉,最后撑不住闭上了眼。
他是在一阵不可名状的感觉中醒过来的,猛地睁开眼,却发现自己眼前一片黑暗被桎梏的感觉如此明显。
挣了挣,耳边突然传来叮铃的声响,记忆迅速倒退,他好像又回到了幼年的冷宫中。
他脸色蓦地煞白,呼吸急促,挣扎地动作越发用力急切,他以为自己正身处噩梦,急于摆脱自救。
直到熟悉的声音入耳,他才恍然,不是梦,但却比梦更让人惊慌。日夜相伴的气息带给他一丝安全感,但依然让他觉得呼吸困难,快要喘不过气。
“东亭澜,相信我,我不会伤害你。别怕,别怕。”姜蘅按住他挣扎的手,又在他耳边一遍遍轻声安抚,直到他稍微平静下来。
“姜蘅,你在......做什么?”
东亭澜压住声音里的颤抖,带着不可置信,被遮住的眼此刻茫然睁大,通红一片,热意就要盈满眼眶。
姜蘅没有回答。
东亭澜身体一僵,眼睛大睁,眼里的绝望被不可置信取代。姜蘅他竟然,竟然......太荒唐了。
他一时竟忘了自己的境地,呼吸依旧粗重,却不再是因为幻想中的痛苦,而是另一种,从未有过的感受。
热意漫上脸颊,汗珠滚落,寒凉的夜,连空气都炙热了几分。
时间变得格外漫长,不知过了多久,东亭澜不受控制,大脑中如烟花炸放,比他曾经看到过的每一场,都要盛大,让他思绪都空白了一瞬。
脸上的巾帕被扯开,他一下就对上姜蘅水润的眸,他视线下移,在他嘴角停顿,又似被烫到般飞速移开。
“姜蘅,你在做什么?”开口的声音嘶哑,撩人至极。同样的问话,要寻的答案却不尽相同。
“东亭澜。”姜蘅顶着一张泛红的脸,直视他的眼睛,嗓音微哑,带着强势,“以后做我一个人的小狗。”晃了晃手,“看到它,只能想起我。”
还是熟悉的声响,却不再让人害怕。
东亭澜目光滚烫灼人,带着侵略性,姜蘅发现他瞳孔里那微微的蓝好像都重了几分,他像被迷惑,低下头想要看得更真切。
撕拉一声,腕上的发带断裂,琉璃珠滚落,姜蘅思绪清明一瞬,还来不及惋惜,就和人换了位置。
记忆的最后,是东亭澜贴着他耳垂,落下一句,我答应了。
第二日一早,姜蘅没有在往常的时间段醒来,东亭澜侧身看着睡得酣甜的人,眼里的情意浓得都要溢出。目光落在枕边,从此,这不再是他的噩梦,而是姜蘅对他救赎。
想起昨晚小世子眼眸含泪,他低头在姜蘅额间落下一吻,眼见他被人扰了清梦般皱了皱眉,忙起身退开,动作尽量放轻离开床榻。
出了卧房,他径直走向书房,书架上几本书移开,后面竟是个暗格。
他把那份馈赠珍而重之放进去,和当初小世子送他的那盒伤药放在一处,落在二者上的目光缱绻。
直到思绪平复,他将孙赫唤来,昨天的事还没搞清楚。
“......事情就是这样,属下已经查明是孟归堂的掌柜派人跟踪的世子,而对方是东陵煜势力范围内的人。”
孙赫将昨天查到的事一一禀报,东亭澜一下想通了姜蘅的用意,他心里一暖,又随即想到,今日小世子恐怕没有精力去医馆了。
“今天你潜进那间客房,若有人来找,就先找借口推脱。”
在东亭澜跟孙赫交代事情的时候,赵义就在一旁隐晦地打量着他,视线在脖子上那圈红痕瞟了又瞟,又见主子心情好像没受什么影响......也不对,不应该说没受负面影响,今日的主子,格外的春风满面。
等人走了,东亭澜视线转向赵义,语气凉薄:“是你把我的事告诉姜蘅了。”
赵义猛地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不是疑问。他单膝跪地,也不辩解,“是属下僭越。”停了一瞬,又语气小心翼翼,“昨晚姜世子他......可有伤到主子?”
东亭澜思绪骤然飘回昨夜的旖旎,他轻咳一声,状似不经意抬了下手,宽大的袖摆正好遮住腰腹。
“无事。忙去吧。”
赵义疑惑地起身,这就没事了?但不被责罚总归是好的,而且能肯定的是,昨夜姜世子定用了什么法子,帮主子解了多年的心结。
不愧是姜世子啊,医术卓绝。
姜蘅醒来时,还没睁开眼,他慢慢移动手指往被子外摸索,察觉那块已经失了温度,他大松一口气。翻了个身,就觉浑身酸痛,特别是那处。但能感觉到已经被上了药,他将自己埋进被子里,遮住滚烫泛红的脸,就,怪不好意思的。
姜蘅意识清醒的瞬间,886终于从小黑屋里出来了,蹦跶了一夜,它此刻精神萎靡。
累了,真的,别说车轱辘压脸,它连尾气都没看见就被关起来了。天杀的主系统,设置的什么破程序,等它回快穿局一定要找它打上一架!剥夺统的快乐跟杀统有什么区别!可恶!
又躺了一会儿,姜蘅终于从被窝里爬起来,突然想起今日是东亭澜第一天上朝的日子。
肃穆的朝堂,东离王看着下首几个站出列的臣子,脸色沉郁。
御史曾溪直视着东离王,年过五十的他,站得笔直,目光矍铄,“不说昨晚四皇子在宫门虐杀马匹,单说前段时间扔在皇子门口的残尸,这已经不是荒唐二字可以概括,简直是凶残,暴虐,妄为皇家人!”
说到激动处,他身子微微颤抖,身后的官员都怕他气急攻心厥过去。
守在殿外的宫人听到里面传出的声音,都替他捏了把汗,知道你敢说,但你也太敢说了。但又不免好奇,曾大人都把这事摆到明面上了,不知王上会如何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