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苏正准备走,虞洪秋突然叫住她,“一起用膳。”
虞苏挺意外的,平时晚膳一般是辰时末,现在天已擦黑,竟然还没吃?
虞洪秋有些不自在地咳了一声:“咳……今日开心,倒是忘了时间。你看,咱们一家人许久没一起用过膳了,难得有这样的机会,我看不如今日就叙叙。”
虞苏眼角微微挑起,目光又落在几口红木箱子上,故作天真道:“父亲是高兴得忘了时间,还是忙得忘了时间?”
虞洪秋顿时有些心虚,嘴里却硬撑着:“胡说什么!这是大喜事,我自然要好好琢磨琢磨。聘礼这么丰厚,怎么分配可是大事。”
哎哟喂,果然打上主意了!
虞洪秋捋了捋胡须,嘴角一翘:“那箱银票,倒是可以拨一半给你当嫁妆,那些锦缎么,咱们家平时也能用上一些,至于那对翡翠玉如意……”
虞洪秋一拍大腿,笑得眉飞色舞:“放在我书房!这种东西,可是彰显身份的宝贝,配为父正合适。”
虞苏嘴角抽了抽,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父亲思虑周全。”
“那是自然!你啊,年纪轻轻不懂这些道理,嫁妆嘛,够体面就成,咱们虞家也不能太亏待了你。”
虞苏抿唇笑了笑,“父亲说的是,那我回院子换件衣裳,稍后便来。”
美死你,看你到时候还回去怎么办。
另一边,卫府正厅。
卫夫人正与卫大人和儿子在正厅闲聊,眉宇间带着几分疲惫。
卫夫人道:“我今日亲自去了一趟虞府,聘礼倒是给得风风光光,算是给足了虞家面子。”
她顿了顿,语气淡了几分,“本想见一见虞二小姐,毕竟日后要进咱们家的门,哪知她不在府上,说是去了清隐寺祈福。”
卫大人不甚在意:“聘礼交接是两个家族之间的事,女儿家在不在倒也不重要。”
“我倒也不至于挑这个理。”卫夫人语气一顿,眉间隐约透着不满,“虞夫人却提了个事儿。她说虞大姑娘尚未出阁,按照礼制,庶妹不能先出嫁。若婚期定得太早,未免显得不合礼法。”
卫宵闻言,眉头轻皱:“所以婚期定不下来?”
卫夫人道:“虞家这是拿礼法说事,分明是存了些心思。这么一拖二拖,倒像是我们卫家多有催促。”
“虞夫人这些话,摆明了是对咱们卫家不够看重。再加上,这次没能让真远大师算过二小姐的八字,我心里也没个底。”
卫大人抚须长叹,“罢了罢了,都到了这一步了,还能如何?但愿这门亲事不至生出什么波折。”
话音未落,门外便有仆人匆匆来报,“老爷,夫人,清隐寺真远大师五日后将开坛讲经,特意派人送来请帖,邀请各位夫人前去听讲。这次讲的,正是《圆华经》。”
“《圆华经》?”卫夫人一怔,随即目光一亮,声音中透出几分惊喜,“可是那部早已失传的经文?难不成真远大师寻得了孤本?”
仆人低头回禀:“至于是否是孤本,小人不知。”
卫夫人闻言,神情更添几分期待,转头看向卫大人道:“大师大德高才,又亲自发帖邀请,想必定有感悟。既然难得得见《圆华经》,我怎能错过?再说,夫人们聚于一堂,未必没有别的好处。”
卫大人却兴趣寥寥,淡淡道:“你想去便去吧。不过记得多带几个护卫,最近城外似有不稳,不可大意。”
“知道了。”
卫宵抬眼,见母亲心意已决,并未出言劝阻。
卫夫人忽然想起什么,眼神一亮,又道:“既然有幸见到真远大师,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正好,让他替宵儿和虞二姑娘合一合八字。”
卫大人闻言,眉头微蹙,“不是早就合过八字了吗?你怎么又起了这念头?如今聘礼已下,婚事将近,再合一回有何意义?”
卫夫人神情一正,眉眼间透出一丝执拗:“先前合的,不过是寻常术士推演,哪比得上真远大师之名?大师精通天机玄机,他算出的命理,岂是旁人能比的?”
卫大人听罢,不由嗤笑,摇头道:“夫人啊,若真远大师算出的结果与前人不同,你又打算如何?难不成这婚事还要因此作罢不成?”
卫夫人一滞,语气稍缓:“这婚事岂能轻易作罢?我不过想着,若能得大师一句吉言,日后婚姻更添稳妥罢了。”
“既然夫人想去,便随你。不过天机之数本就无常,若你真听到不顺耳的言语,也不能自添烦恼。如今聘礼已下,这婚事便是板上钉钉,就别横生变数了。”
卫夫人咬了咬唇,“我这不是关心则乱吗?”
她转头看向卫宵,“宵儿,此事非母亲多心,实在关乎你一生。若真远大师有异言,你也莫轻忽。”
卫宵闻言,神色平静,微微一笑:“母亲放心,此事自有定数,切莫忧心。”
卫子岳躲在门外,小小的脸蛋微皱,嘴巴嘟着,眼中满是不安。
清禾急匆匆赶来,看到门边的小小身影,松了口气,“小公子,你怎么躲在这儿?”
卫子岳抬起头,声音有些怯怯:“爹爹是不是要娶继母了?爷爷说,聘礼都送过了。”
五岁的孩子,虽稚嫩,却也听外祖母林夫人说过,聘礼一过,婚事基本就定了。
清禾本是林柔生前的贴身丫鬟,林柔去世后,卫家出于旧情没有将她遣送回林家,而是留在府中照顾卫子岳。
这丫鬟也是存了坏心思,早年还指望被收入房中做通房丫头,可卫宵家教严格,内宅干净,清禾的心思未能得逞。
如今年纪渐长,她不愿出府,便将所有心思放在卫子岳身上,想着日后凭着养大小公子的功劳稳固自己的地位。
这未来夫人听说是个泼辣的,只怕一来自己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清禾蹲下,眸光晃了晃,“小公子说得没错,聘礼都过了,卫大公子怕是很快就要娶新夫人进门了。可怜小公子,日后少不得要被继母教训……唉,后母手段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卫子岳的小脸瞬间变得煞白,小拳头攥着衣袖,颤抖道:“后母真的会教训我吗?外祖母说,继母进门了,就会把我关起来,还会把我娘的东西丢出去,让我日日站规矩。”
清禾装出一副心疼的模样,叹了口气:“哎,小公子说的这些,可不是没道理。你看看,有多少人家都是这样,继母一进门,哪还容得下先夫人的孩子?日后啊,谁还能护着你呢?这世上,也就外祖母最心疼您了。”
小小年纪的卫子岳,虽不完全懂大人的弯弯绕绕,但清禾的话如同一根棍棒,敲得他的脑袋生疼。
他回想起外祖母的话。
“想让你爹爹不娶继母,就得让他们急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