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亮,晨露未干,空气中透着一丝凉意。
青葵快步从外院回来,脸色微妙,像吞了只苍蝇似的。“小姐,您吩咐的事情都办妥了。”
虞苏点了点头,端起一旁的雕花木盘,里头盛满了蜜饯果脯。
她用银签挑起一块送进嘴里,眼角含笑,满是悠闲。
青葵却忍不住皱眉,低声道:“小姐和李公子之间不知有什么仇怨……”
虞苏放下银签,抬眼,漫不经心道:“没什么大仇,就是他之前惹我不高兴了,我最近想起来,顺手收点利息罢了。”
青葵嘴角抽了抽,“……”
欲言又止,显然不知该如何评价。
今早天刚蒙蒙亮,她就奉命找了几个街头的小孩子,发了钱,吩咐他们去宝诚当铺门前……拉屎……
小孩子们一听,乐得屁颠颠,呼朋唤友,领了钱,拔腿就跑到当铺门前,解下裤腰带,毫不客气地留下了一地“杰作”。
有的自己产不出来,就回家偷恭桶……
如今,整条街都绕着宝诚当铺走,门前臭气熏天,乌泱泱的行人捂鼻快跑。
宝诚典行。
天刚亮,掌柜的小二揉着惺忪睡眼,打开门板。
典行的门是用上好楠木制成的活动板门。
门板一块块相嵌,白日需要一块块卸下来,整齐码在门旁,才算正式开业。
这样的设计能最大程度敞开门面,显得大气又方便来往的客人进出。
小二熟练地解开门闩,卸下门板。
然而刚放下一块门板,一股刺鼻的臭味扑面而来。
他皱着眉抬头嗅了嗅,又低头看了一眼。
只见门口的台阶上,赫然躺着一堆堆黄褐色的污秽,气味熏得他差点当场后仰。
“什么玩意儿,这么臭!”他忍不住咒骂了一句,脚下一滑,险些踩上去。
掌柜也闻声赶来,见状顿时火冒三丈:“怎么回事!谁弄的狗屎?”
小二苦着脸喊冤:“爷,这不是狗屎啊!这是小孩子拉的!又臭又黄!”
“闭嘴!别恶心爷!”掌柜捂着鼻子大吼。
李述今天心情不错,想着巡视一下自己的宝诚典行。
他最得意这家当铺,几乎成了他摇钱的母鸡。
远远见着自家仆人正忙活着打扫门前台阶,满地沙石泥土。
他眉头一皱:“你们在干嘛?把门口弄成这样,像什么样子!”
仆人连忙退后一步,朝小二使眼色。
小二上前一步,压低声音:“爷,您小心点,地上都是……不堪入目的东西。”
李述低头一看,果然见到未清理干净的污秽,气得直跺脚:“哪来的狗屎?”
小二连忙纠正:“不是狗的,是小孩的!”
“你闭嘴!”李述脸色发青,“谁干的,查出来没有?”
掌柜一五一十地将事情讲了一遍,李述听完后脸都气歪了,恨得直咬牙:“好啊,谁这么没脸,买通小孩子来污我门面?”
·
玄王府。
李述气哼哼地跑到陆玄昭面前诉苦:“王爷,您派去虞二姑娘身边的青葵,这么好的管事人才,竟让她干这种事!这不是大材小用吗?!”
陆玄昭放下手中书简,抬眼看了他一眼,眉心微蹙:“什么事?”
李述毫不客气道:“她竟让青葵找小孩子去我宝诚当铺门前拉屎!您说,这都是什么事啊!”
昭嘴角微抽,表情难辨。
似是无奈,又像是见怪不怪。
这种奇招,也只有她能想得出来。
“是吗?”陆玄昭淡淡地问了一句,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
李述越想越气,追问:“您说,您觉得这事合理吗?”
陆玄昭目光淡淡扫过他,语气波澜不惊:“虞二姑娘的手段,一向别具一格,你得习惯。”
李述一噎,叫道:“习惯什么呀?我哪里得罪她了!昨日画楼上咱们还好端端地说笑呢!”
陆玄昭瞥了他一眼,嘴角微扬:“也许是因为你故意把黄玉卖给傅怀溪那件事。”
李述一听,顿时炸了:“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过去那么久了,她还记着?”
陆玄昭淡笑不语。
李述气得来回踱步,又忍不住嘟囔:“我看她是被责备了,心里不痛快,随便找个人发泄呢!”
他顿了顿,似是想到什么,又低声说道:“听说今日秦老夫人带着秦臻挨家挨户去道歉呢。”
陆玄昭眉头微蹙,沉默片刻便明白了其中的因果。
秦将军府如今早已大不如前,男丁尽亡,空有烈士家属的名号。
一众寡妇孤女,为求自保,自然不敢惹事生非。
他心里一沉,目光透出几分凉意。
·
翌日,一缕朝阳斜入紫宸殿。
明黄的龙椅前,群臣分列两侧,低眉肃立。
内侍尖声唱道:“有事准奏,无事退朝。”
殿内寂静无声。
清远帝目光扫过群臣,见无动静,心中一喜。
正想着今日是不是就此散朝时,忽听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
“臣有奏。”
清远帝抬眸,眼中带着一丝倦意,见说话的是陆玄昭,不禁疑惑,“允琛有何事?可是盐商之事?”
允琛是陆玄昭的字。
陆玄昭一步出列,拱手肃声道:“启禀陛下,臣所奏之事,关乎国之根本。”
清远帝一听这话,神经紧绷,不由坐直:“允琛言辞严重了,可是有什么大事?”
陆玄昭抬眸,沉声道:“漠北一战,将士以血肉筑长城,保家卫国,而今,却有人在京中欺辱烈士遗孤,秦将军府遗孤秦臻,遭贵女羞辱围殴,险些溺毙。”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许多文臣交换目光,不少人皱眉低语。
清远帝拧着眉:“还有这等事?”
陆玄昭,“臣亲眼所见。昨日秦将军的家眷还被逼着去给各家赔礼道歉,哪有苦主给施暴者道歉的?”
清远帝面色铁青,怒道:“岂有此理,是谁家的女儿,竟敢如此目无王法?”
下方礼亲王心头一颤,强压住面上的不安。
目光瞟向旁侧的陆玄昭,心中暗骂。
把这等小事带到朝堂上来,真是小题大做。
王尚书与几位贵女的父亲,则冷汗涔涔,心中叫苦。
本以为这件事情已经过去,偏偏陆玄昭紧咬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