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二人屏息等待。
不一会儿,就见长公主贴身女使玉笙迈步进门。
玉笙朝张氏母女微微欠身行礼,行为举止端庄大方,颇有世家小姐的风范。
张氏见是她亲自来了,愈发激动,忙起身相迎,笑着道: “竟让玉笙姑娘亲自走一趟,真是折煞我们了。”
玉笙微微一笑,答道:“夫人言重了。”
虞娟丽坐在一旁,目光凝视着玉笙身后随行的侍婢。
那婢女双手端着一张沉香木托盘,托盘内铺着整齐叠好的霁霞缎。
霁霞缎顾名思义,如清晨霁霞般温润,触感滑腻,表面透着柔和的光晕,好看极了。
虞娟丽眼睛一亮,难掩欣喜,“玉笙姑娘,这托盘里的衣裳莫不是为我备下的?”
她伸手欲触,却不敢太唐突,满眼是期待与雀跃。
这样一说,张氏也注意到了。
她脸上堆起慈爱,笑道:“长公主真是太体贴了,连衣裳都替我们操心了。”
玉笙却微微一愣。
不等她开口,虞娟丽已经迫不及待将衣裳展开,在自己身上比划起来。
“娘,你看,这件衣裳多合适我啊!”
张氏附和:“长公主的眼光就是好,这颜色太衬你了。”
玉笙见多识广,却也被这幕弄得有些哭笑不得。
面上带着几分礼数,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疏离:“虞大姑娘,恐怕有些误会。这件衣裳是长公主特意命我带来送予虞二姑娘的。”
话音未落,空气仿佛凝固。
张氏脸上的笑意僵了半分,虞丽更是愣住,满脸的期待转瞬间消失殆尽。
她紧了紧手指,只觉得手里的衣裳滚烫无比,“这是……给虞苏的?”
虞娟丽强压着语气中的失落不满,嘴角勉强掠过笑容,声音却有些模糊。
玉笙依然保持恭敬的礼数,点头道:“是的。长公主念虞二小姐上次赏荷宴上机敏救下卫家小公子,深感她细致、与众不同,这才特意备下这件华服。希望虞二小姐在此次生辰宴上可不必为穿着烦忧。”
张氏闻言,脸色已变得极为难看。
她心有不甘,扯了扯嘴角道:“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竟劳动长公主如此挂怀,实乃叫我们这些长辈汗颜。”
玉笙淡笑道:“夫人言重了,公主不过是惜才之心。除此之外,公主还让我带个口信,希望见一见虞二小姐。还请夫人准许。”
此话一出,张氏眼中闪过一抹难以掩饰的厌恶,虞娟丽指甲也几乎掐入掌心。
二人一个是正经主母,一个是风光嫡女,偏偏如今恩宠却落在了最讨厌的人头上,如何不叫人气闷?
张氏笑容冷淡了。
命人叫来虞苏。
不久,虞苏款款到来,眉目如画,举止沉静,进门后向张氏与玉笙福了福身。
玉笙微微一笑,将手中的托盘递上,“这是长公主特意为虞二小姐备下的衣裳。公主怜惜虞二小姐,说让姑娘不必因为衣裳烦心,只管去参加她的生辰宴。”
话音一落,虞苏微微愣了愣,随即低眉含笑,语气中透着几分歉意:“上次是虞苏冒昧了,还好长公主宽宏大量,不与我一般计较。”
说着,将托盘接下,微微屈膝道,“这衣裳我就收下,请玉笙姑娘代我向长公主道谢,虞苏感激不已。”
瞧瞧,与长公主这样的世家贵胄往来,实在令人心旷神怡。
那位公主殿下,一身傲气,偏生能做到如此细腻。
她并不觉得自己被看轻,有这样的人为她考虑周全,甚至连穿什么衣裳都替她安排好,还矫情什么。
张氏一旁冷眼旁观,待玉笙离开后,才抬眼斜睨虞苏,语气不善道:“真是好大的脸面,竟让长公主特地为你准备衣裳。看来我们这些正经夫人倒是被你比下去了。”
怪我咯?
虞苏垂眸轻声,“母亲过虑了,女儿不过是恰逢机缘,蒙了长公主厚爱罢了。”
这时,虞娟丽猛地站起来,指着她,“你别得意!以为被长公主看上就能在我面前摆什么架子?你是个庶女,趁早认清自己的身份!”
“姐姐说的是,虞苏从未想过高攀什么,只愿本分做人。”
虞娟丽呸了声:“那你还勾引世子爷,自那日后,世子就像变了一个人,每日借酒消愁……”
“大姐姐慎言,我与世子爷不过是一场误会。倒是姐姐未出阁,竟如此关心世子的起居,连他每日喝酒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张氏神色一凝,眼中多了几分不悦。
这丫头竟然每日跑出府?
虞娟丽看着母亲,语气有些乱,连忙解释:“没有,我、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哦,是听别人说的啊。”虞苏嘴角轻扬,语气似真似假:“听得这般仔细,还以为姐姐每日不务正业,就追着世子爷屁股后面跑呢。”
“你说话怎么这么粗俗!”虞娟丽气得声音发颤。
“粗俗?”虞苏缓缓抬眸,表情天真无瑕,语气却格外讥诮。
“母亲说,我不过是庶女,读书是浪费钱,我肚子里不比姐姐墨水多,说话粗一些也不稀奇呀。”
张氏脸色骤然一沉。
这话分明是内涵自己。
然而张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因为这都是事实。
张氏冷声斥道:“够了!像什么样的子,一个个在这里争锋相对。你下去吧。”
虞苏:“我要出门一趟,长公主送来如此华服,若没有合适的首饰配,倒是辜负了这番心意。”
虞娟丽顿时冷笑:“你有钱吗?”
虞苏眨了眨眼睛,微微一笑:“那便请母亲赏点银子吧。”
张氏闻言,眉头一皱,“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我哪还有多余的钱给你?你每月的份例呢?又不用出府,吃穿不愁,月例银子还能不够?”
嗯,四十文钱的月钱……
好多呀,根本花不完。
不过虞苏倒也不是真想要银子,她要有个能带秋实出府的理由。
先前答应了那小妮子,带她去吃美食。
虞苏垂眸答:“母亲说的是,我的月例确实有,只是怕不够,也许只能买普通簪子了。”
张氏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一个簪子就足够了,你是庶女,再好的东西也改变不了你的身份。”
虞苏嘴角微扯,行了礼后退下。
等虞苏前脚走,虞娟丽便贴了上来,扯着张氏的衣袖,“母亲,我也要买新首饰。长公主宴会就在眼前,我的头面还没配齐呢!”
张氏顿时换了副脸色,语气虽不满,却带着宠溺:“你个讨债鬼!天天就想着这些。”
说着从袖子中掏出一个银袋,递了过去:“五十两,拿去花吧。新头面不是已经打好了?还不够你折腾的?娘的嫁妆都被你一点点掏空了。”
虞娟丽接过银袋,喜笑颜开,“母亲最好了!我就知道你疼我。”
张氏叹了口气,“你呀,讨喜的时候是真讨喜,可恨的时候是真可恨。”
“那我也仗着娘亲你疼我爱我呀,谁让你把我惯得这样骄纵呢?”
“瞧瞧你说的,这倒成了我的不是了……”张氏假嗔怪,语调温和,满是纵容。
屋子里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到檐下,虞苏站在阴影里,静静听着,眼底一片寂静。
上辈子她也被很多人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