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墨似无事发生般维持着体面,神色坦然地送走宋仲扬两兄弟出了醉仙楼的大门。
沈晏静静地站在他身后,目光落在他汉白玉的发冠上,神情有些恍惚。
他深知许墨的性子向来眼里容不得沙子......
许墨转过身,身姿雅正地从沈晏旁边走过,目不斜视,什么话也没说。
两人侧身而过时,沈晏急切地抬手握住了许墨的手臂,
“你能听我解释吗?”
许墨转过身子看着他,那双多情眼微微眯起,似是在打量什么。
过了会,许墨抬手在沈晏胸前,指尖轻轻点了点,
“那日,我问你是否有心上人,有想娶却娶不到的人。你表情怪异,你那时候是不是在想那个女的?”
“她住在这里吗?”许墨目光落在自己的指尖,而指尖正指在沈晏心脏的位置。
许墨从不在别人嘴里判断一个人一件事,宋仲祁今日所说,他虽然没有全然相信。
但是仅有的几个事实,对他的冲击确实也不小。
沈晏紧紧握住许墨的手,用力压在自己胸口,隔着布料,那强劲有力的心跳隐隐传来。
“这里,从未有过旁人。”
沈晏有着刚毅又偏冷的面容,他说这句话时,让人有种甘心沉溺其中的错觉。
许墨笑了笑,那笑意却未达眼底,而后慢慢地抽出了自己的手,
“在我没想清楚之前,你不要来找我。”
说完许墨转身要走的时候,忽然回身,制止住了想跟上来的沈晏,
“论功夫,我是打不过你。你要是实在喜欢强来,我答应就是,不要在外面拉拉扯扯。”
许墨了解沈晏,知道这句话对他的杀伤力有多大。
沈晏僵住的脚步,眼底的错愕,让他一时没办法发出声音。
过了会才艰难的问道,“为什么……不能听我解释?”
许墨笑着皱了皱眉,声音平缓道,
“你之所以选择与我成亲,不过是因你弟弟需在你之后再行婚配。
今日听闻下人说,你二娘已经在给你弟弟物色新的成婚对象。
既如此,我们的成婚目的已完成。你我可以和离了。”
“许、墨”,沈晏的声音染了痛色,每个字都带着深深的无力。
“行了,你回去吧,我暂时住醉仙楼几日。”
许墨摆摆手,想抽回自己手臂。
沈晏却不放开,倔强的保持着这个动作,
“我不值得你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许墨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
“我说了,在我消气之前,别来烦我,我累了,想歇歇,可不可以?”
沈晏的手无力垂下,失神得看着许墨转身走进那扇门,背影逐渐消失在拐角处。
这是第二次看着许墨在眼前决然离开,沈晏心里涌起了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
那种恐惧犹如冰冷的蛇,一点点地缠绕上他的心脏,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仿佛这个人真的会在某一时刻突然彻底消失,从此在这茫茫人海中,再也寻不到他的半点踪迹。
沈晏脚步仿若灌铅般沉重,神情落寞地回到了沈府。
他面色黯然得吩咐小政端来两壶酒,随后便独自一人自饮自酌起来。
从白日的阳光正好一直到了夜里的月色深沉。
小政在一旁几次欲言又止,脸上满是担忧,却又始终不敢上前打扰自家主子。
喝到最后,沈晏头痛欲裂。
他扶着头准备去书房歇息的时候,身体却本能地驱使着他走到了新婚卧房。
许墨在这里仅仅住了两日,屋里属于他的东西寥寥无几。
沈晏缓缓躺在那张床上,锦被里似乎还残存着许墨的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息。
沈晏无神的眼底满是哀伤,在心底喃喃自语,“你真的不肯给我机会了?”
比起沈晏的黯然神伤,许墨这次倒是显得平静许多。
他一直在醉仙楼忙碌,直至关门打烊。二楼的两间临时卧房,是他暂时的休憩之所。
当许墨疲惫地躺上去时,心里不禁感叹,这床榻真不如沈晏房里的卧榻舒服。
经过半天的情绪释放,许墨逐渐冷静下来,开始仔细分析这件事。
首先能确定的是,确实存在这么一个人,与沈晏称得上是青梅竹马,甚至曾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至于两人为何最终没有修成正果,许墨想来,大概率与沈晏的腿疾脱不了干系。
按照沈晏那倔强且不愿拖累他人的性子,因此而分开,倒也是极有可能的。
也许他与那女子曾经花前月下,柔情蜜意过。也许互定终身,海誓山盟过。
沈晏对自己从没有过承诺,别说承诺了,他主动的时候都很少。
许墨思及此处,刚刚释放出去的情绪又如潮水般快速回笼。
他猛地坐起身来,走到窗边打开窗子,外头那高悬的圆月略有残缺,显得并不圆满。
许墨苦笑着骂自己这回算是彻底栽了。枉你自诩聪明,却逃不开这个“情”字。
“你是个来这里做任务的,真以为你是来谈恋爱了?”
许墨恍然发觉,在不知不觉中,他对沈晏的感情并非源于系统,也不是因为原主。
而是源于他自己的真心。
为给沈晏治腿,他可以冒险硬上普陀山,为了给沈晏讨公道,他可以跟九五至尊讲条件。
对沈晏所有的宠溺,退让,包容统统都是他许墨的真心。
他是真真切切地喜欢上了沈晏。
情爱迷人心智,独占欲乱人心头。
所以他才会因为沈晏心里可能有别人,而情绪失控。
失控到甚至忘记了自己身上所携带的任务。
而任务只剩下让沈晏对自己亲口说一句爱,那他的任务便能彻底完成,就可以离开这里。
这里的一切也就与他再无半点关系。
许墨心里盘算着,让沈晏说句爱,其实想来也并非难事。
毕竟,从平日的相处中便能察觉,他对自己也并非全无好感。
哄也好,骗也罢,他许墨总归是有法子达成目的的。
自小到大,看人脸色行事对他而言乃是家常便饭,见什么人说什么话早已成为了肌肉记忆。
只是之前,因着对沈晏的那份真心和真情,他满心满眼都是纯粹的喜欢。
不舍得将这套不走心的圆滑手段拿来对付沈晏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