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改革的风,吹过了整个艾泽大陆。
类似圣光教派这种,以纯粹力量为信仰的宗教,得到了意料之外的发展。
一些原本的无信者,也转身投入了圣光教派的怀抱。
他们不愿意去信什么所谓的神。
但圣光本身是一种客观的力量。
不论你信或者不信,它都存在。
这才是一些人扭转信仰的直接原因。
老铁匠将淬火的铁胚浸入圣水,蒸腾的白雾中突然迸发金光。
围观学徒们惊呼后退,只见铁胚表面浮现出天然的光明符文。
“看吧!”他沾满煤灰的脸涨得通红,“圣光就在锻锤和铁砧之间!”
三个月前,这个骂骂咧咧的无信者还朝圣光教堂吐口水。
此刻他粗壮的手指抚过发烫的符文,虔诚得像是抚摸初生婴儿:
“昨天我在打马蹄铁时,圣光突然...”
“是元素共振。”年轻的圣光教派新晋神官打断了他。
“你还没有掌握圣光。这只是当金属分子排列达到完美状态时,会与光元素产生……”
“去你的分子!”卡尔举起通红的铁胚,光明符文映亮他眼角的泪光,“这就是神迹!”
新晋神官摇了摇头,一团圣光飘向铁砧上还未完全成型的铁胚。
不过是普通金属的铁胚,在圣光的作用下,缓缓变形。
最终成为了一个圆润的金属球,落在老铁匠手上。
“没有什么神,”神官扶了扶眼镜,“所以你才没能完全获得圣光的认可。”
天使族代表的羽翼在光晕中微微颤动。
他望着争吵的两人,嘴角勾起苦涩的弧度。
这些因科学皈依圣光的人,比他们这曾经所谓的神之侧,还要更加狂热。
同样遭受到冲击的,还有一些信仰主体,从神向物转化的教派。
比如太阳教派和月亮教派。
在信仰改革前,神职人员们还能使用一些所谓的神术。
可在改革全面推开后,非超凡者的神职人员,就彻底失去了这个能力。
而本就是超凡者的,也不过是能在信仰主体的加持下,释放更加强大的常规魔法罢了。
所以这一类教派,不可避免地流失了一些信徒。
甚至连一些神职人员都开始自我否认。
但继续信仰着的,都反倒是更加坚定。
甚至隐隐有朝着类似自然科学教派发展的势头。
老祭司玛尔塔的手指划过褪色的太阳纹章,祭坛上的水晶日轮突然黯淡。
她念了二十年的祷词卡在喉咙里,像吞了块烧红的炭。
“祭司大人...”见习生抱着新版《日轮法典》欲言又止,“该讲解光热转换公式了。”
玛尔塔看着台下稀落的信徒:农夫鲍勃在打瞌睡,药剂师捧着新买的测温仪,只有学童们举着画满齿轮的作业本。
她突然掀翻祭坛上的香炉,灰烬在空中拼出残缺的太阳神徽。
“你们根本不懂!”她枯槁的手指戳向水晶日轮,“七岁那年饥荒,是太阳神的恩赐让我们...”
“是改良小麦种。”鲍勃突然抬头,浑浊的眼里闪着光,“我爷爷留下的育种笔记里写着...”
老祭司踉跄着跌坐在阴影里。
捂住脸痛哭失声。
水晶日轮就在这时重新亮起,在泪水中折射出七彩光晕。
至于影响最大的,还是一些信仰主体为某种特殊概念的宗教。
比如商业之神等。
这一类宗教过去的信仰主体,本就是人类行为的一种具象化。
但宗教改革的核心纲领就是,严禁任何指向性的信仰。
再加上其他教派纷纷把宗教的事实公之于众。
这类概念性的宗教再也无法继续维持下去,开始以一个顺滑的下降直线,流失信徒。
估计用不了多久,这类教派就会不复存在了。
官方并没有禁止宗教行动。
但你自己写不出新教义,没办法把你的事情圆回来,那也怪不得别人。
也算是某种另类竞争。
这其实是一件好事,因为这个世界的宗教太多了。
屁大点东西,只要不为恶,不劝人去死,都能成为一个宗教。
如今,正好借着宗教改革的力量,清扫一下。
虽然官方的态度很坚决,力度也很大。
但难免有漏网之鱼。
一些逃过审查的神官,跑到了偏远的地区,继续进行对神明的信仰。
也有一些清楚情况的神职人员,创造出类似“回归”教派的邪教。
直接去信仰那种负面力量。
这群人的动作很隐蔽,规模也很小。
经常跟耗子似的打一枪换一个地方。
五大王国只能四处奔走,不断扫除这些邪教。
虽然这一点点信仰之力很有限,但没有人愿意冒这个险。
邪教头子被全身披甲的士兵按在地上时,嘴里还叼着菜叶。
他不明白军队为什么会来的这么快。
明明自己才刚到这里不久,甚至都没有正式开始活动。
“你们抓错人了!我只是一个失去工作的神官。”
邪教头子大声抗辩着,带队的士兵长霍克却是根本不管他在说些什么,大手一挥:“带走!”
士兵上前,正准备给邪教头目戴上镣铐时。
只见黑雾瞬间弥漫,邪教头子挣脱开控制住自己的士兵,浑身开始覆盖起蛛网般的裂纹。
随即向着小屋外逃去。
“追!”
霍克跟着痕迹,一路来到了一条废弃的小巷。
一脚踹开腐朽的木门时,霉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火把照亮了墙上用血绘制的逆十字。
十三具干尸呈放射状躺在法阵中央,每具尸体胸口都插着一柄匕首。
“动作快!小心防备!”霍克扯下绣着战神徽记的披风。
自从改信战术研究院后,这玩意儿就让他浑身不自在。
士兵们踢开满地银币,突然有具“尸体”抽搐着跃起。
“奉献...祭品...”邪教头目的牙齿已变成蛇类的尖牙,指甲暴涨成骨刃。
他扑向最年轻的新兵时,脖颈突然被霍克的钢靴踩住。
“战神早他妈陨落了。”霍克碾碎他手中的圣徽,“现在流行的是这个——”他扯开领口,露出战术研究院的齿轮纹身。
邪教头目突然诡异地笑了起来,皮肤下蛛网状黑纹爆裂。
当黑雾即将漫出时,霍克大喊一声:“时代变了,杂碎。”
所有人一拥而上,将其砍成了一摊烂泥。
上面没要求,一定要抓活的。
叶清站在海边顶端,海风卷起他绣着金线的衣摆。
他对神明们目前的境遇,有几分嘲讽式的同情。
侵蚀不完全,只有神官能够继续跟他们保持联系。
可爆发出来的力量,又什么也做不到。
真是太难了呢。
“第七十九个。”副官记录着最新传来的数据,“都是未完全转化的次级感染体。”
“真可怜。”叶清喃喃自语,远处海面突然掀起巨浪,“连当祭品都不够格。”
远处,乌云密布,海水仿佛是在不甘地咆哮一般。
叶清突然笑了起来,朝着着大海的方向,举起酒杯:
“敬你的无能狂怒。”
大洋彼岸,悬崖在月光下裂开一道缝隙,黑雾裹挟着咸腥的海风涌出。
黑影没由来地打了个寒颤。
这种感官体验,不该出现在他的身上。
他的脊椎突然发出细碎的爆响,十二对骨翼不受控地展开又收拢,暗紫色瞳孔缩成针尖。
他攥住自己正在融化的左臂,指缝间滴落的黏液在礁石上灼出青烟。
“异数......”喉管里挤出金属刮擦般的颤音,黑雾在他面前凝结成六棱镜面。
镜子的边框浮现出扭曲的浮雕。
那是不知道多少年前,被他吞噬的十二圣徒面容。
当叶清的面孔在镜中浮现时,浮雕突然齐声尖叫,七窍渗出黑血。
黑影的骨爪刺入镜面,无数金色符文在虚空中炸开。
他看见倒影里的年轻人挑起眉梢,指尖燃起的青焰竟顺着镜面裂缝灼烧过来。
硫磺味混着焦糊味钻入鼻腔,发出油炸般的噼啪声,镜框浮雕的尖叫声陡然拔高八度。
“你竟敢——!”黑影甩开破碎的镜片,残留在指尖的青色火苗啃噬着他新生的血肉。
潮水般的魔物从海底浮起,十二条巨型触手刚探出水面就互相绞杀。
墨绿色血液将浪涛染成毒沼。
巨大的海浪声猛然将其惊醒,发现刚才的一切,居然只是一个错觉。
“你到底是谁?”黑影咬牙切齿地说。
破碎的镜片悬浮在空中,每片都映着叶清不同角度的身影。
在某个碎片里转动着青铜罗盘,在另一片里擦拭剑锋上的冰霜。
最中央的碎片突然放大,黑影看见对方对着虚空勾起嘴角,唇形分明在说:“等着。”
海面炸开数百米高的水柱,三百头魔物同时自爆。
黑影的骨翼根根断裂,却在坠入海面前化作黑雾重组。
他望着东方泛起鱼肚白的天际线。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所有镜片突然调转方向,将晨曦折射成金色箭雨。
海底传来远古巨鲸的哀鸣,魔物残骸堆砌的岛屿正在下沉。
黑影将半截断爪插入胸膛,扯出跳动的黑色心脏按在浪尖。
沸腾的海水凝结成冰,每一块冰晶里都囚禁着叶清的倒影——正在融化的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