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映棠一直没想明白,谁要去买那条丧家之犬的命。
而且如此大费周章,撬动了李随身边的老人。
李随也不废话,直接指着李明卿的尸体问,“那日你去见这个孽畜了?你给他投毒了?”
令人没想到的是,胡大夫居然跪下了。
“是,所有事情,都是小人一人所为。”
他就这样干脆直接地认了罪,没有丝毫狡辩。
李随一脚狠狠地把他踹翻在地,“你跟随我这么多年,我什么时候亏待过你?我待你信赖有加,你就这般报答我?”
胡大夫吐了一口血出来,挣扎着起身又跪下,给李随磕头,“都怪小人鬼迷心窍,对不起参军的信赖。一人做事一人当,还请参军给小人一个痛快!”
“你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明卿下手?你明明知道,这是我唯一的儿子!”李随痛心疾首道。
他的身体状况,没有人比胡大夫更清楚。
“以后,参军还会有儿子的。”胡大夫轻声道。
而盛怒之下的李随,已经无法冷静下来去思考这句话了,只想替儿子报仇。
“小人觉得公子纨绔,影响了参军的名声,所以决定对他下手,维护您的一世英名。”胡大夫又道。
“胡说八道!他犯了错,有我这个爹,也有朝廷律法惩戒,轮得到你?”李随喊得声音都哑了,“杀人偿命,你要给我儿子偿命!”
“小人愿意。”胡大夫一直把额头贴在地面上,一副任由处置的认罪模样。
“来人——”
“等等。”徐渡野好戏看得差不多,又发话了,“胡大夫,你再想想,有没有人让你那般做?”
“没有。”徐大夫声音平静。
“哦,没有啊,”徐渡野阴阳怪气地道,“如果没有的话,那我就要去搜一搜胡大夫的箱笼,看看里面藏了哪个的赤色肚兜。”
胡大夫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嘴唇翕动着,说不出话来。
而蔡姨娘已经扑过来打他,歇斯底里,形象全无,“胡林,你骗我。你明明说过,你欠我一条命,即使死都不会供出我来的!”
众人都被这忽如其来的转折狠狠撞了一下腰。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蔡姨娘的相好,毒杀了她的儿子。
蔡姨娘也参与其中……
脑子都要烧坏了。
李随也是一脸震惊。
他甚至觉得这是在做梦。
他用剑指着蔡姨娘的喉咙,声音嘶哑,艰难出声:“你,你给我戴绿帽子,我不说什么了。可是你,你竟然毒杀我的儿子!毒妇!今日便是将你五马分尸,也难解我心头之恨!”
“她瞒着你的,何其多?”杨氏站出来,早已泪流满面,“当年为什么海棠怀着身孕要离你而去,还不是被她挑拨,你怀疑海棠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后来,海棠身死,她的孩子却成了这个毒妇的孩子。”
“李随,你扪心自问,你对得起海棠吗?”
“你恨海棠,恨她逃离;你有没有一次,问过你自己,你对她到底做了些什么!”
众人愣住,都被这陈年巨瓜砸得反应不过来。
捋不明白,完全捋不明白啊!
“谁真的偷汉子了,你现在知道了?”杨氏大笑起来,笑得眼泪直流,“她死之前,握着我的手和我说,总有真相大白那日,公道自在人心。可是迟来的公道算什么?之前她一片真心错付,又算什么?”
“算喂了狗。”徐渡野幽幽地道。
孟映棠吓得连忙拉他。
徐大哥啊,这是别人家的事情,你心里发表一下意见就行了,不要过度参与。
回头再迁怒于你怎么办?
徐渡野在袖子下拉了拉她的手。
小哭包,我替你娘报仇呢。
虽然我不想告诉你那些糟心的事情,但是属于女儿的责任,我帮你扛了。
日后地下真的能够再见,让你娘也好好夸夸我,记得下辈子还撮合咱们俩。
“蔡姨娘口蜜腹剑,对您从前宠爱别人,怀恨在心。她也只在您面前装贤良,哄得您把唯一的儿子交给她养,她就故意把人养废。”徐渡野毫不留情地在李随面前揭开了残酷的现实。
“她也是个厉害觉得,一骗就骗了二十几年。”徐渡野舔了舔唇角,“其实不是她段位高,是参军过于糊涂。您觉得女人不算什么,可是她们什么都能做。可以做善事,也可以做恶人。”
“她对于李明卿参与绑架我娘子的事情,是完全知情,甚至鼓励的。东窗事发,她便把李明卿毒死,把自己摘了出来。这个过程中,她一直派胡大夫去看顾李明卿,以便于根据事态变化,及时下手。”
如果查不到李明卿身上,那李明卿日后继续做她的好工具。
查到了,就丢卒保车。
“看出来参军您,熟读兵法,深谙制胜之道了。您枕边人这一套,是不是令人叹为观止?”徐渡野嘲讽地道。
这时候,蔡姨娘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徐渡野明白她的意思。
他们两个人,其实都猜到了孟映棠的真实身份。
所以,这才是蔡姨娘真正要对孟映棠下手的原因。
否则,根本说不过去。
而徐渡野能够怀疑到她,笃定地认为她有动机害孟映棠,心里对孟映棠的身份也是有数。
那么问题是,徐渡野为什么不告诉李随?
蔡姨娘记恨海棠,记恨李随对海棠的偏爱,所以宁愿死都不会说出真相。
她就想让李随孤独终老。
李随活该。
但是为什么徐渡野不说呢?
徐渡野居高临下俯视着她,目光宛若在看濒死的蝼蚁,轻蔑、不屑一顾。
“毒妇,你这个毒妇!”李随崩溃了,提起剑就要砍蔡姨娘,却被李泉拦住。
“大人,这件事需要再问清楚。一切理顺之后,您再杀她不迟。”
胡大夫突然拿出一粒药,在谁都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塞进了蔡姨娘的口中。
蔡姨娘下意识想吐,但是胡大夫却道:“你不想要痛快的话,就吐出来。奸夫淫妇,能有什么好下场?”
顿了顿,他笑容苦涩,“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遇到了你。我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会用所学的医术去害人。前有参军,后有参军之子,我实在无颜再见祖师爷。只求我死之后,参军能让人划花我这张脸……”
说话间,他嘴角有黑血涌出,整个人瘫软在地,蜷缩成一团,不断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