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几日,便是八月初八。
宋慕淮向安定伯请求,将贾氏放出来。
宋慕淮道:“父亲,她毕竟生养了孩儿一场,孩儿马上大婚,若没有她在,恐怕京城中人也是议论纷纷。”
安定伯沉着一张脸。
他现在一想到贾氏,便觉得屈辱。
为了儿子,为了安定伯府的脸面,他不得不再次选择忍让。
“行了,就准许她出来这一回。”
“多谢父亲。不过母亲还得洗漱打扮,孩儿还是想提前几天接她出来。”
“随你吧,总之,你大婚之后,她还得回西苑老实待着。”
眼见安定伯同意了,宋慕淮不由松了口气。
他这次能找到丛神医,全是托母亲的功劳,只要父亲同意将母亲出来这一次,相信时间久了,母亲便能安然地走出西苑了。
贾氏被下人接出了西苑,干干净净地洗了一个澡之后,付妈妈来到她身边。
贾氏看向付妈妈,道:“你这段时间日子也不好过吧?”
一段时间不见,付妈妈也苍老了许多。
离开贾氏,府里谁都不待见她,老夫人还将她安排去做了是最辛苦的杂役。
付妈妈悄悄抹泪,道:“没有夫人,老奴去哪都受人欺负。”
贾氏叹了口气,她从梳妆台夹层里取出一根翡翠玉簪,神情若有所思。
付妈妈道:“夫人,这簪子……”
“你拿着这只翡翠玉簪,去城东洪氏布庄找他们东家,到时候,我们自会得救。”
付妈妈接过那根玉簪,福了福身,转身离去。
贾氏对镜自言自语道:“这全是你逼的,怪不得我,我只是偷人罢了,而你却想要我的命。”
*
八月初八。
安定伯府门楣上挂满了喜庆的红绸,各院门上也贴了大红色的喜字。
宋慕淮起床后,穿好新郎服,骑上马领着迎亲队伍走去了丞相府。
一路上,有丫鬟洒着喜糖,意欲是讨个喜庆。
以往这个时候,都有不少百姓前去凑热闹,更有小孩子在大街上抢喜糖吃的画面。
可今日,安定伯府的喜糖撒了一路,也没什么百姓来哄抢。
甚至有不懂事的小孩子捡来喜糖,都被他娘亲一手拍打掉了。
“呸呸,这家的喜糖可不能要,小宝,来,你要吃糖娘带你去买。”
宋慕淮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那些喜糖除了一些乞丐捡来吃外,许多百姓根本就连捡都不愿意捡。
仿佛是嫌弃他安定伯府晦气一般。
宋慕淮手指紧攥,宛如芒刺在背,好不容易熬到了丞相府。
他心头不由一松。
总算能将霜娥娶回家了。
可不知怎么的,他突然想到了自己第一次成亲时。
那时的他躺在新床之上,外面的热闹喧哗与自己无关,所有的成婚仪式全是江沅滟一人完成的。
那时候,沅滟是什么心情呢?
没有人迎亲,没有人拜堂,迎接她的,只是一个半死不活的夫君。
“慕淮,宋慕淮!”
冷丞相不满地唤了宋慕淮一声。
方才,他将女儿的手放进宋慕淮手中,可这个宋慕淮倒好,居然发起呆来了。
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宋慕淮回过神来,连忙赔笑地接过冷霜娥的手,牵着她走出了丞相府。
一阵喧嚣热闹过后,终于将新娘子迎回了安定伯府。
安定伯和贾氏坐在高堂之上。
两人神色复杂,喜忧半掺。
“一拜天地。”
宋慕淮和冷霜娥两人对着天地拜下。
“二拜高堂。”
宋慕淮和冷霜娥两人转身,对着高堂拜下。
宋慕淮站起身子,削瘦的身子不知怎么的,突然晃了晃。
好在他急忙稳住了。
“夫妻对拜!”
宋慕淮和冷霜娥夫妻对拜后,他努力站直身子。
此时,头顶一阵极强的眩晕感袭击而来,宋慕淮整个人晕倒在地。
“慕淮!”
贾氏和安定伯吓得站起身子。
宋慕淮的小厮也连忙扶起宋慕淮,可此时的宋慕淮已经晕了过去,任小厮如何掐着人中都无用。
冷霜娥也傻眼了。
方才她从红盖头里,已经清楚地瞧见宋慕淮晕过去的模样。
她心急如焚,不顾礼仪地扯下自己头顶的盖头,跪下摇晃着宋慕淮的身子。
可任她怎么摇晃,宋慕淮就是不醒。
冷霜娥慌乱道:“慕淮哥哥,你怎么了?”
“还能怎么了,被你克着了呗!”
宾客们原本在聚在一起,大家觉得这事古怪,只敢小声议论。
可是有一人,偏偏与众不同。
杨子兴大大咧咧道:“冷霜娥,你看看你,非要抢人夫君,这下可好了,这才与你拜完堂,人就昏迷不醒了。”
“你说说,你是不是个克星?”
冷霜娥怒道:“杨子兴,又是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杨子兴耸耸肩膀,道:“小爷我今日是来吃酒的,怎么,不许啊,我可是随了礼的。你要赶我走也成,礼钱退我。”
冷霜娥气得咬牙。
可此时她顾不上与杨子兴斗嘴,她必须得唤醒宋慕淮。
否则不然,她必定要背上克夫的名声了。
“慕淮,宋慕淮!你醒醒!”
冷霜娥怎么喊宋慕淮都不醒,她气得恨不能给他两巴掌。
他怎么可以在这么关键的时候晕倒了。
贾氏此时急道:“快,去请丛神医。”
丛神医来了之后,给宋慕淮喂了一颗药。
宋慕淮悠悠转醒。
冷霜娥不由松了口气。
丛神医伸手道:“一颗药,一百两!”
安定伯府众人不由瞪大眼,就连冷霜娥也惊呆了。
冷霜娥脱口而出道:“一颗药一百两,你怎么不去抢?”
丛神医瞥她一眼,这个女人他不喜欢。
“不给?那我现在就让他继续昏。”
冷霜娥不服道:“你这是敲诈!”
“别吵了,”贾氏阻止冷霜娥,问道:“是钱重要还是你夫君的命重要?”
冷霜娥哑然,当着众人的面被贾氏这般质问,她有种吃瘪的感觉。
宋慕淮虚弱抬手,道:“行了,我给。”
丛神医满意道:“这才上道。”
宋慕淮知道丛神医收费向来离谱,可此时也只能咬着牙,将一百两递到了丛神医手中。
宴席因为这一场插曲而中断了,宋慕淮醒了之后,也没见有多好转。
他甚至连站起来都有些困难了,还需要下人搀扶着。
宾客们见安定伯府这一景象,也纷纷散去了。
贾氏忙吩咐下人将宋慕淮扶进了新房。
此时安定伯府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在宋慕淮的身体上,根本就没有人关注到冷霜娥。
冷霜娥嫁过来第一日,便尝到了被冷落的感觉。
她咬了咬唇,看着宋慕淮踉跄不稳的脚步,她心中疑惑不已。
慕淮哥哥不是好了吗?
为何他身体如此虚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