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明司死后,众人的声带都恢复了正常,就连猎头司丢失的骨钉也出现在了房间的角落里,落寞的骨钉等待着它的主人,但它的主人已经直面命运去了,再也不会回来。
雷暴司看着大灯塔内的一片狼藉,无力地走到了马克西姆的尸身旁,替他合上了眼睛。
“你很勇敢,做得很好。”雷暴司如此评价。
这一战,启明司的背叛导致大灯塔失去了二十五名猎人,不算猎头司,马克西姆是这二十五人中名位最高者。
为马克西姆合眼后,雷暴司走到了库尔特身边,将他的“雷暴”灵药交给了对方。
库尔特战战兢兢地看着雷暴司,作为启明司的门徒,他做好了受罚的准备。
雷暴司说:
“我以大灯塔雷暴司之名,即日起,封你为代理启明司,赐你此药为证。我走之后,你要找到邪术司,让他务必回到大灯塔。从今日起,大灯塔内,勤杂事务归你处理,直到邪术司返回为止。”
库尔特感激涕零地跪在地上,哭泣道,“臣……遵旨。”
雷暴司的决定是英明的,虽然库尔特没有参与刚才的战斗,但考虑到他是启明司的学徒,放弃追随启明司本就是忠诚之举,旁观战斗无可厚非。
册封新任启明司后,雷暴司缓缓走到了相拥而泣的罗素和米拉身边。
罗素赶忙擦干净眼泪,朝雷暴司低下了头。
“罗素,我以大灯塔雷暴司之名,封你为猎头司第二。”
如果前任大祭司没有留下死咒,而是飞升或者下落不明,则继任祭司必须在祭司名后加上“第几”以示区别。
“臣遵旨!”
罗素跪在了地上,情绪复杂,眼泪夺眶而出,两只眼睛都是。
“邪术司回到大灯塔之前,一切猎人皆听猎头司第二号令。”
吩咐完这句话,雷暴司转身看向了孙必振。
孙必振有些害怕,他担心雷暴司会怪罪自己袖手旁观,但没想到,雷暴司只是默默走了过来,将两只手放在了他的左肩上。
“不要激动,异教祭司,我只是有话要说。”
雷暴司安抚低吼的召潮司,随后看着孙必振的双手,开口道,“我的朋友答应你的事情,他无法亲自兑现了,我替他兑现承诺。”
说罢,雷暴司捡起猎头司留在地板上的皮囊,将这张完整的人皮交给了孙必振。
孙必振抱着人皮,一脸震惊,他不知道雷暴司给他这副皮囊要做什么,但雷暴司显然不是在开玩笑。
“此乃染血虫蜕,但现在还没有药效,必须经由猎头司之寓所回归本源,方能入药,你们随我来。”
雷暴司带领孙必振四人来到了蝴蝶之门前,他抬手一指蝴蝶门,门兀自开了,门后是鲜艳而富有生机的花海,飘着花瓣的风吹入门中,芳馨而宁静。
雷暴司指着花海解释道:“每一扇地狱之门都连接着一处寓所,这是猎头司的寓所,无论他是飞升还是死亡,寓所都将崩塌,你们动作要快。将他的皮囊放在花田中央,你们想要的药引自会出现,拿到之后,迅速离开,切不可多做停留!”
孙必振谨慎地点了点头,带着其余三人迈入门中,消失在了花田里。
送走孙必振等人后,雷暴司关上了蝴蝶之门,转身看向蜷缩在大厅角落中的林冲。
林冲已经被悲伤的猎人们遗忘了,但雷暴司没忘:他怎么会忘记一切的导火索?
雷暴司走到林冲面前,轻轻扶他起来。
“我不想再使用任何暴力,只要你告诉我珊瑚之神的死咒,我就放你离开。”
林冲睁大眼睛看着雷暴司,露出了一抹笑意。
“此话当真?”
“我雷暴司从不食言。”
林冲几乎笑了出来,他凑到雷暴司脑袋旁,说出了珊瑚真正的死咒。
听到林冲的话后,雷暴司只是点了点头,缓缓走到蝴蝶之门旁,旋转门把手,推开了门,门外是华盛顿的夜空。
林冲看着雷暴司,露出了一波三折的眼神:先是嘲弄,随后是诧异,最后是钦佩。
“即使如此,你也要放我走?”林冲不敢置信地问。
雷暴司指着门外的星空,缓缓说道:“如果你见到白垩司,替我向他问好。珊瑚死后,我们之间再无瓜葛,你和珊瑚教的其它信徒,不要再来大灯塔了。”
林冲不敢笑了,他盯着雷暴司看了许久,最后留下一句话:
“我们各为其主,但你是个英雄,我高看你一眼。”
说完这句,林冲夺路而逃,消失在华盛顿的夜色之中。
送走林冲后,雷暴司合上门扉,走到了红梯下方,朝着红梯缓缓诉说:
“朋友,还剩最后一件事,等着我,我发誓了,等着我。”
说完这句话,雷暴司高举双翅,召集大厅内幸存的猎人到自己身前。
猎人们彼此相拥而泣,雷暴司被簇拥在众人中间,开口说道:
“
今日,我向诸位昭示珊瑚之神的死咒。
我恳请各位,让这句话成为你们的记忆,成为大灯塔的过去,成为逝去的历史。
珊瑚之神已然死去,祂留下的死咒只有一句:
‘将这条死咒公之于众的异教徒会死’。
就是这样,各位,我已经将它公之于众了,但我担心这还不够,我恳请各位在合适的时刻将这条死咒告诉更多人,只有这样,珊瑚才会真正步入死门,大灯塔才能真正安全。
我,大灯塔雷暴司,感谢各位为大灯塔做出的一切牺牲。
一切忠诚都会被铭记,大灯塔永不遗忘。
”
说完,雷暴司朝泣不成声的猎人们鞠了一躬。
雷暴司活过数百载,今日,他说出的话语比他几百年来所说的总和还要多一倍。
大灯塔上方,珊瑚的哀嚎渐渐停止了,这个曾经死亡、正在死亡、将要死亡的神,终于进入了死门,走入了历史。
一条黑色的死咒出现在雷暴司手腕上,这条死咒比启明司留下的死咒大得多,颜色也更深,死咒曰:
“知我者生,曰我者死。”
雷暴司知道,他的时间不多了,他虽然是大祭司,有死门不入的伟力,却也无法忤逆地狱神祗的死咒,此刻,死咒已经生效,换做一般的凡人早已暴毙而亡,但他仍坚持着,慢慢走向灰梯,拖着疲倦的身躯爬向上方。
“我去送您!”米拉擦干眼睛朝雷暴司跑去,但雷暴司拒绝了。
“不要跟着我,你到不了第二十一层。”
雷暴司回头走向灰梯,对着空无一人的墙角说道:“我恳请你,再给我五分钟。”
说完这句话后,雷暴司对空气点了点头,消失在了灰梯上方。
大灯塔外,暴风雨停了,哀嚎之外的天光终于照在了大灯塔上,照在了那三十六万个名字上,照在了雷暴荒原之上。
大灯塔内,雷暴司拖动着濒死的身躯,强撑着攀爬了五分钟。
“我发誓了……我没有食言……”
雷暴司已经说不出话了,他银灰色的鳞片和翅膀开始剥落,他在心里默念着自己的誓言,死门的信使已经网开一面,给予了他最大的同情和尊重,可惜,他没能如愿……
雷暴司最终倒在了大灯塔灰梯第十五层,死去了。
大灯塔朝向风暴洋的一侧,在那由牺牲者名字组成的、未完待续的诗篇中央,几个新的名字缓缓浮现,其中有两个名字,因其卓越的贡献和大无畏的牺牲,字体被加粗了,格外醒目。
这两个名字分别是:
猎人,马克西姆·高尔基。
雷暴司,阿列克谢·马克西莫维奇·彼什科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