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琴拦住他们:“先别走先别走,我去屋子里拿点钱给你。”
“不用,我身上有钱。”
“你的钱你留着自己花,娘现在去拿钱。”宋琴又匆匆忙忙进房间去了。
宋献音烧得头脑都不清醒了,付辞能感受到宋献音越来越烫。
现在已经是凌晨了,天很暗,夜里也凉飕飕的,蛙叫声听起来有些渗人。
付辞一步一步走在田埂上,他们要先走很长的一段路,然后再让那人搭他们去县里。
宋献音感觉有些冷,她一睁眼,黑漆漆的一片,她吓得立马闭上了眼睛。
万一有偷小孩的来了,她和她大哥该不会被人偷走吧。
“大哥……”
付辞皱了皱眉,她说话含含糊糊的,他根本就听不清楚。
“把舌头捋直了说话。”
宋献音:……
她都生病了她大哥还对她这么凶。
“最让人感动的一件事——有一天夜里我发高烧了,倾盆大雨,我的大哥冒着雨背着我去医院……”
宋献音絮絮叨叨说道。
付辞听完彻底沉默了,看来脑子是真的烧糊涂了,都开始胡言乱语起来了。
宋献音的声音哑得都已经说不出话了。
“当时还在打雷,雷声特别大,我感觉我和大哥要被雷劈死了,我大哥背着我去大树底下躲雨,咳咳……”
付辞继续沉默着。
“因为下雨了,地上很滑,大哥背着我还摔了一脚,特别痛,大哥还哭了,我特别感激大哥。”
“这就是最让我感动的一件事。”
付辞听完了,她的语文成绩怎么会那么差,想象力这么丰富写作文应该有很多东西可以写吧。
“大哥。”宋献音叫他。
付辞没吭声,默默赶路。
“我的大哥是个哑巴,但他对我很好,有一天晚上我发烧了,当时下着雨,但我大哥还是……”
“你不是头晕吗,现在怎么这么清醒。”付辞开口打断她。
她还是晕着吧,清醒了以后烦死了。
宋献音小声地开口道:“大哥,我刚刚在写作文呢。”
付辞:……
宋献音感觉头还是很疼,一吹风更疼了。
前几天有个大娘悄悄告诉她了,说她的命格很差,难怪她娘那么生气呢。
爹娘本来就不怎么喜欢她,都觉得她烦,现在大师说她命不好,他们肯定更烦她了。
宋献音一想到这儿就有些不高兴,难怪她运气那么差呢。
这一路上宋献音都不知道睡着了多少次,但每次醒来都是在路上。
她迷迷糊糊地想道,没想到大哥对她也挺好的,她下次再也不会抢他的肉吃了。
在熟睡中,宋献音能感觉自己上了拖拉机,她听到了付辞在跟那个人说话的声音。
这些人是暂住在农村的外地工人,天一亮就要开车车去县里继续干活了,他们为了多赚点钱,经常会拉人。
付辞和宋献音坐在后面,他拿衣服包住了宋献音的脑袋,这才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他现在额头上和身上全是汗,他往后靠着,轻轻喘着气。
在村里真是事事都不方便。
此时的天已经开始亮了,呈现出淡淡的灰蓝色,空气中带着一丝泥土的潮湿味和拖拉机的机油味,零零星星地还有几声狗叫。
付辞并不没有自己来过医院,他也不知道医院的流程是怎样的,他只能一个一个地去问。
医院里的人都有些好奇地看着他们,先不说两人身上穿得洗得发白的衣服,一个小孩背着另一个小孩来医院,这确实有点意思。
“你家大人呢?”挂号的人问他。
付辞背着宋献音,声音有些紧张:“我娘先让我帮妹妹挂号,她现在有事。”
挂号的人没说什么,填好宋献音的基础信息就给他指了一个方向。
宋献音烧得并不是特别严重,打几瓶水就好了,付辞总算是松了口气。
他能感觉到那几个护士一直在看他们,付辞紧紧抓着宋献音的手,有点怕她们把他们赶出去。
他观察着这个医院,医院特别大,地上亮得反光,跟他们村的小诊所一点都不一样。
“小孩,她是你妹妹吗?”一个护士突然蹲在他们面前。
付辞没说话,点了点头。
“你们的家长呢,你们是一个人来的?”
付辞的嗓子有些干,他继续着刚才的谎言:“他们去买东西了,让我先守着妹妹。”
护士注意到付辞的鞋子都破了,她往后看了一眼,跟其他护士对上视线。
万一是被拐卖了然后逃出来的可怎么办……
“你们家住哪里的?”
付辞沉默了一会儿:“来医院打针还要说这个吗?”
护士愣了一下,笑了笑:“不用,我是怕你们两个小孩在这儿不安全,你们父母知道你们在这儿行的。”
“谢谢,他们都知道的。”
护士看了看满头大汗的两人,给他们倒了两杯水过来。
“这瓶吊完了记得叫我换。”
这几瓶药打得特别慢,付辞坐在旁边一次都没离开过。
“奶奶,你看他们的衣服看起来好丑啊,都烂了,他们是穷人吗?”一个天真的声音突然响起。
老人家赶紧捂住了他的嘴:“你个小兔崽子,一点礼貌都没有,回家让你爹揍你了。”
付辞没抬头也知道那个小孩是在说他们。
在村里大家都穿得差不多,每个人对其他人家里的事情也知道得差不多,所以看起来很正常。
但换了一个环境,看起来就像个异类了。
付辞往旁边一看,发现宋献音已经醒了,她摸着衣服上的那个补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现在头还晕吗?”
宋献音摇了摇头。
她闷闷不乐道:“大哥,我不想穿有补丁的衣服。”
她讨厌到县里来了,一点都不好玩,而且那些人都看着他们,好像看猴子似的。
付辞交钱的时候那些人的眼神更是肆无忌惮,眼里全是嘲弄,不知道在嘲笑些什么。
在一个孩子面前也会有优越感吗?
付辞应了一声:“长大了就可以穿新衣服了。”
宋献音掰着手指头,苦着脸。
那还有好久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