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魔法，你首先得摒弃的一个错误观念就是，认为它神秘莫测、难以理解。” 奥维尔一边背着手踱步，一边讲着课，“魔法和它所影响的事物一样，都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它就像热、声音或者你这个人一样，是真实存在的。魔法的特别之处在于，它看似容易控制，实则暗藏玄机。”
“容易？” 我惊讶地问道，“我还以为魔法超级难呢。”
“魔法是极其讲究精确性的。” 奥维尔纠正道，“它之所以受到严格限制，是因为一旦你掌握了控制它的基本原理，随便哪个傻瓜都能施展出魔法来。问题不在于施展魔法本身很难，而在于要精准地施展出你想施展的魔法很难。在准备魔法咒语的时候，哪怕是最细微的差错，造成的后果都可能从让人痛苦到彻底的灾难性后果不等。要是引导的魔力过多呢？砰！要是把咒语弄错了还强行施展呢？砰！要是在施法过程中被打断了呢？砰！就会出现混沌魔法，而混沌魔法往往会引发爆炸，甚至更糟糕的情况。”
“那怎么所有魔法师都没被炸死呀？”
“几百年前，有个聪明的变形魔法师发现了取消指令。它们属于一种咒语成分，你可以添加进去，用来中止并撤销正在施展的魔法，无害地驱散你聚集起来的魔力。在学习其他任何东西之前，你得先能够完美无误、始终如一地做出取消指令的动作和念出相应咒语。”
“咒语？” 我歪着头问道，“我可从没听过有人在施展魔法的时候念咒语呀。”
“嗯，一般确实听不到。基本原理是这样的：人们通过将魔力汇聚到灵魂之中，然后把这些魔力塑造成自己想要的形态来施展魔法。以特定形态释放到外界的魔力会产生特定的效果。然而，塑造魔力这件事，怎么说呢，至少可以说是很复杂的。你可以把施展魔法想象成制作一个拼图盒子，在制作的时候，你看不到盒子里面的情况，只能凭借记忆去知道各个部件在哪里以及它们该如何移动。魔力几乎会根据任何一种外力来改变自身形态，而大多数人觉得最容易运用的外力就是动作。这就是为什么你会看到人们在施法的时候摆弄手指了。其实也可以通过声音，或者理论上像热之类的东西来施法，但这需要非常精细的控制，不太实际。大多数人可没有那样的嗓音控制力。不过，偶尔也能碰到用声音施法的人，而且我听说那些非常厉害的魔法师会同时运用动作和声音，这样能更快地塑造魔力。”
“嗯，明白了。那我得学会不管因为什么原因没法摆弄手指了，也能用声音来施展取消指令，对吧？”
“差不多就是这样，对的。” 奥维尔确认道。
“那我怎么把魔力引入我的灵魂里呀？”
“这个嘛，现在还不行。就像我刚才说的，你得先学会取消指令。只有在那之后，我才会教你练习引导魔力。像佩内洛普这样的人就轻松多了，天生的魔法师在这方面就是有天赋。你可得像我一样下苦功夫学了，得花上一段时间，等你的灵魂有足够的魔力容量了，才能施展真正的魔法呢。”
我努力不让自己露出为难的神色。告诉他实情肯定是个糟糕的主意，但就这么误导他，感觉也挺不好的。唉，走一步看一步吧，我想。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我就在训练场的角落里，跟着奥维尔练习手部动作。我算是明白为什么这种事得花些时间才能掌握了，有一半的情况是，我都分不清正确的手部动作和那些看似只有细微差别，但实际上大错特错的动作。佩内洛普就坐在那儿等着我们练习，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她看上去有点无聊，但一次都没抱怨过。偶尔她也会给出一点小建议，但大部分时间就只有我和奥维尔在练习。
随着时间慢慢流逝，我练习起来变得越来越困难了。没过多久，我做这些练习的效果比一个小时前还差了，奥维尔就让我停下来。
“我觉得今天就练到这儿吧。” 他说，“你看上去疲惫不堪了，维塔。你没事吧？”
“我没事，就是有点累了。” 我回答道。
“这也难怪呀。” 佩内洛普说道，“她昨晚一整晚都在盯着我呢。”
“什么？维塔！怪不得你集中不了注意力呢！” 奥维尔说道。
“没事，我真的没事。”
“你有事！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你就没怎么睡，现在还不睡呀？”
“那寄生虫的事，我得盯着呀。”
“维塔，你得睡觉呀。” 奥维尔坚持道，“我可以盯着佩内洛普一会儿。”
“你又看不到那寄生虫。” 我反驳道。
“那我们就守在你身边，要是佩内洛普有什么奇怪的举动，就把你叫醒。”
我看了一眼佩内洛普，她冲我笑了笑，还竖起了大拇指。
“…… 那样的话我也睡不着呀。” 我面无表情地说道。她什么时候学会竖大拇指了呀？
奥维尔翻了个白眼。
“哎呀，维塔，没事的，相信我。”
可实际上未必没事呀。真的没有别人能做到我能做的事了。要是我睡着了，然后出了什么事，我可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的。我感觉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很明显的东西，就好像这黏液怪的谜题里有个关键部分我没发现，之后肯定会后悔的。但同时，我也没法否认我都快困得失去意识了。我总归得睡觉的，总归得在某些时候相信别人的。
“…… 好吧。” 我嘟囔着，从地上站起来，“我去睡觉。只是…… 你们帮我盯着她，好吗？求你们了。要是雷穆斯回来了，也叫醒我啊。”
我拖着沉重的脚步走上楼梯，奥维尔和佩内洛普跟在后面。我假装没听到他们在我身后的小声交谈。
“你感觉还好吧？” 奥维尔问道。
“嗯，我挺好的呀。至少我觉得自己没什么问题。”
“不过，关于这寄生虫的事，你相信她的判断吗？”
“她只是按照雷穆斯的指示在做呀。而且，谨慎点总没错，总比觉得一切太平就放松警惕要好。你知道猎人探险队的伤亡率有多高吗？”
“…… 大概百分之四十左右？”
“对于新组建的队伍来说，是这样的。在这事上，我可不会不当回事儿。”
嗯，至少他们没觉得我是彻底疯了。也许我的多疑只是因为缺觉吧，但是…… 除非我是出现幻觉了，不然那黏液怪的灵魂一直在变大啊……
我回到自己房间，也顾不上什么难为情了，直接就把外面的衣服脱了下来。我正想把裙子扔到床上，突然想起这裙子可能比我都值钱呢。我脸一红，回头看向佩内洛普和很有礼貌地转过身去的奥维尔，无声地询问这裙子该怎么办。佩内洛普笑了笑，过来拿走了裙子，让我能毫无尴尬地钻进被窝里。
我真的真的希望明天醒来的时候，脑袋里没钻进什么黏液怪。我一把抓过罗斯科（可能是个玩偶之类的物品），紧紧地抱着它，蜷缩着身子，很快就睡着了，我的小鸟朋友陪着我进入了梦乡。
———
“维塔睡着了。”
佩内洛普这句带着点不满的话，却偏偏把我给吵醒了。我懊恼地眨了眨眼睛，环顾四周。我睡觉的时候天是亮的，现在天还是亮的，可感觉我好像已经睡了好久好久了。我可能一觉睡过了头顶飞过的最后一个岛，还不止呢。
“那就把她叫醒。” 雷穆斯的声音传来，不过这会儿已经不用他下令了，我已经彻底清醒了，而且精神高度紧张。
我能感觉到他就在门外，他体内的寄生虫灵魂几乎已经和他原本的灵魂一样大了…… 而且现在他体内有两个寄生虫了。该死！该死啊！我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迅速穿上铠甲，确认我的长矛和小刀就在手边，以防万一。
“哦，这下倒把她吵醒了呢。” 佩内洛普说道。
“挺好，我们得出发了，带上她一起走。”
“呃…… 好的？”
我没再被别的事打扰，以最快的速度穿戴好装备，感觉破纪录了都。我好像闻到有人趁我睡觉的时候把我的东西都清洗了一遍，然后又放回了原来的位置，他们还挺贴心的。雷穆斯很有礼貌地站在女生宿舍门外等着，我快速检查了一下自己有没有带齐东西。天呐，这也太突然了，他之前去哪儿了呀？
“穿戴好了，长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我汇报道。
“维塔，你有没有感觉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雷穆斯急切地问道。
“长官，您体内现在有两个寄生虫了。” 我一边说着，一边迅速内视查看。
哦，该死！我体内好像也有一个 —— 不对，等等，那只是我从雷穆斯在森林里杀掉的黏液怪身上获取的灵魂。虚惊一场，我试着在体内挪动了一下它，然后把它移到体外确认了一下，没错，我体内的黏液怪灵魂都已经彻底死了，我暂时是安全的。不过雷穆斯可就没这么幸运了，他咒骂了一句。
“我就猜到了，感觉不太对劲啊。”
“是啊，其中一个感觉都快和您一样强大了。” 我确认道。
该死，该死，该死，附近还有别的寄生虫吗……？我的心跳得飞快，感觉都要从嗓子眼蹦出来了。目前还没有，我没感觉到别的，就雷穆斯体内有两个，佩内洛普体内有一个。我暗自决定，等会儿碰到谁都要扫描一下看看情况。
“那就这么定了，维塔，佩内洛普，我们出发。等不及我叫来的专家到天空希望城了，我们去路上和他们会合。”
“我希望你准备了马车之类的交通工具吧……？” 佩内洛普试探着问道。
“我背着你走，佩内洛普。维塔，就当这是耐力训练了。”
哦，该死的，他要让我跑步啊？
“路上还算安全，每天都有猎人队伍在巡逻呢。” 雷穆斯继续说道，“不过，维塔，你还是要保持警惕。在那些寄生虫还没搞出什么事之前，我们得赶紧出发了，要是在路上它们有什么动静，你得马上提醒我们，你能做到吧？”
我有别的选择吗？我尽量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心里害怕得要命，只希望这害怕别表现在脸上了。
“是的，长官。我一察觉到情况就马上向您汇报。”
我希望这一切都是光明正大的，希望事情就像表面看到的这样，希望我没有遗漏什么关键信息，我满心期待着一切顺利。
雷穆斯打开门，一把抓起有点尴尬的佩内洛普，把她背到背上，然后就往楼下跑去。我尽全力跟在后面，雷穆斯放慢速度来配合我的步伐。没过多久，我们就出了城。我感觉自己的肺和腿都像火烧一样难受，可在老板面前，我又不想表现出虚弱的样子。一方面是为了保持耐力，一方面也是以防有什么可怕的事发生，还有一方面就是只要有借口，我就想这么做，于是我开始偷偷地吞噬我储存的灵魂碎块，感受着那美妙的、原始力量释放出来并融入自身的感觉。跑步的难度倒是没再增加了，我感觉这就算是好事了吧。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一片寂静。过了一个小时了，土路沿着天空希望城的火山口延伸了一段，避开了这一切开始的那片森林，最后通向城市周边大部分区域的农田。穿行在这美丽的田野间，让人感觉挺放松的，可我胸口那剧烈的心跳声提醒着我，现在可不是放松的时候啊。终于，农田消失了，眼前又出现了更多的荒野，道路从一片经过部分砍伐的丛林中间穿过，灌木丛和小树苗在树桩周围或从树桩中间长出来，就好像它们在和人类争夺领地，一直在打仗似的。我的灵魂感知能力一下子变得很敏锐，察觉到了各种可怕的东西在我感知的边缘徘徊，不过谢天谢地，它们暂时好像对骚扰我们没什么兴趣。
就这样不停地跑了将近一个半小时后，佩内洛普说话了，她的声音听起来既害怕又空洞，还带着困惑，她这话让我后背一阵发凉。
“雷穆斯，我们真的必须这么做吗？” 她问道。
“去寻求医疗救治？那当然了，这不明摆着嘛。” 雷穆斯没好气地回道。
“不是说这个，我是说维塔。”
我可不喜欢这话的意思，一点都不喜欢。我开始放慢速度，准备应对突发情况。这整件事从一开始就很可疑了，这会儿更是感觉不对劲。
“佩内洛普。” 雷穆斯警告道，也跟着我放慢了脚步。我看向他，他也看着我，眼神里透着算计。
没错，情况不妙啊。显然是有什么事在发生，而且显然和寄生虫有关，我这是一头扎进陷阱里了呀。我真该听自己那该死的直觉的！现在我能怎么办呢？我肯定打不过雷穆斯，不过要是我能出其不意的话，也许能碰到他一下，趁机把黏液怪解决掉。可他比我速度快呀…… 我怎么才能出其不意呢？
“我挺喜欢她的，雷穆斯。” 佩内洛普继续说道，“你不觉得我们可以先试着和她谈谈，再 ——”
我正四处张望，想找找周围有什么能用得上的东西来应对，突然一阵困惑涌上心头。雷穆斯…… 不见了。我明明一直盯着他的，可他就这么消失了。我眼睛都没眨一下呀，他去哪儿了 ——
这时，剑柄一下子砸在了我的太阳穴上，一阵剧痛袭来，那疼痛只持续了短短一瞬，我还没倒在路上，就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