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给老子醒醒！” 雷穆斯一边咆哮，一边用力砸门，“十分钟后出发！收拾好东西，到院子里集合！”
诺拉、佩内洛普和我都被这吼声直接从床上惊起，赶忙行动起来。我心跳如鼓，既是因为对即将到来之事的期待，也是被这粗暴的叫醒方式给吓得。我马上要去野外待上好几天！这是我最后一次确认自己是否带齐了所有东西。
我紧紧抱了抱罗斯科，随后又小心翼翼、满心不舍地把它放回床上。它的安全至关重要。这是头一回，我要去的地方它没法跟着。明天将会是一年多以来，我头一次睡觉时身边没有它。但我还有事要做，不能多停留。我穿好衣服，拿起长矛、铠甲和补给品，确保一切都准备妥当。我把一把多功能刀也塞进包里，再三检查是否放稳当了，还带上了备用衣物和一条毯子…… 都是些实用的必需品，重量也不至于太重。我必须行动敏捷，时刻保持警惕。我跑下楼，狼吞虎咽吃了些自认为适量的食物，然后和队伍会合。
我到的时候，正好排在诺拉和奥维尔后面，是第三个。让我惊讶的是，本特利居然比佩内洛普还慢，队伍里的人还打趣了他几句，不过很快雷穆斯就厉声让我们跟上。真不敢相信这一切发生得这么快。突然之间，我生活里的所有事都进展得飞快。我猜事情就是这样吧。
我们慢跑着往城市边缘去，一路上没什么特别的事，毕竟大多数人都还没起床。我之前从没在没进入污水区的情况下，离城墙这么近，所以这基本算是我头一回有机会好好看看它。环绕并守护着天空之城的城墙极为雄伟，比最高的建筑都要高出许多。我们小队很快就到了城门口，守卫们见雷穆斯路过，纷纷向他敬礼。起初，城外的景象并没给我太大震撼，入目只有火山口岩壁的石头，我们得先爬上这段陡坡，才能继续前行。不过，到了坡顶……
在城里，无论我走到哪儿，都无法看到石墙之外的景象。墙外的世界一直被人形容得严酷又残酷，不适合人类生存。那是绝望旅人、疯子，还有没错…… 猎人们才会去的地方。如今，我这辈子第一次，终于看到了外面的世界。
“太美了。” 我轻声呢喃。
一条小路从城门蜿蜒而出，绕到我们身后巨大的火山口周边，路旁是几百年前那次撞击飞溅出的嶙峋石块。再远处，绿意愈发浓郁，最终蔓延成一片广袤无垠、未经开发的丛林，一直延伸到我目力所及的尽头。我第一次看到了地平线：一片辽阔的区域，尽头是那无边无际的黄色天空。从这儿，我能看到世界的边缘，这无可争辩地证明了，我们也身处这片悬浮于天际的石群之中。我，曾自大地住在一座被我称作 “大城市” 里的人，在展现在眼前这真实的世界面前，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毫不起眼的小点。
感到惊叹的可不只我一个。就连雷穆斯都停下来，让大家好好感受这景象。
“确实很美，” 他赞同道，“但你们看到的一切，几乎都对我们构成威胁。就是这儿了，孩子们。没人知道外面到底有什么。你们之前的训练，都无法让你们完全准备好面对这一切。保持警觉，快速学习…… 不然就只有死路一条。”
“是，长官！” 我们小队齐声回应，然后便出发了。
即便时间一点点过去，沿途的景色也没让我感到丝毫厌倦。在城里，我身边总是围绕着小虫子、害虫、小鸟之类的灵魂。可这儿灵魂的种类之多、数量之惊人，简直快让我招架不住了，更别提还有那些新奇又有趣、没有灵魂的东西！我拨开齐腿高的草丛前行，为队伍指引着方向。刚出发一个小时，我就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气息，吓得我心跳都漏了一拍：那是一个散发着刺鼻气味的绿色灵魂，让我只想离得远远的。我带着队伍绕开它，继续前进。可我们离城市越远，这种危险的灵魂就越多，不停地刺激着我的感知。等我们到了丛林，它们简直无处不在！各种各样的都有。到最后，我实在没办法，只能故意带着队伍往危险的地方走。因为实在没别的路可走了。
“我觉得，到现在这个地步，我们想不碰到可怕的东西是不可能了。” 出发大概五个小时后，我跟大家说道，“要是还想继续前进，就得和什么东西干一仗。”
“你说的是啥东西啊？” 诺拉问道。
我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我一直没怎么跟他们说过，我通过灵魂感知到的那些家伙给我的感觉，不想无意间透露我这能力是基于驭灵术的。我能察觉到的两条相对安全的路，一条紧挨着一群差不多十来个的小红灵魂，另一条则会极度危险地靠近一个巨大的、尝起来甜甜的尖锐灵魂。我压根儿不知道选哪条更安全，甚至在靠近之前，都不清楚它们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深吸一口气。他们是我的队友。我得听听他们的建议，看看该怎么办。再说了，这跟他们已经知道我能做到的事，也没差太多。
“呃，我能感觉到的两条最安全的路，一条要经过一个感觉很尖锐的大家伙，另一条会碰到一群感觉‘突突跳’的小家伙。” 我说。
“…… 突突跳？” 奥维尔问道。
“对，你懂的，就像…… 它们会跳动。但可能也不是真的在跳。我的能力又不是一门精确的科学。”
“那肯定选小家伙啊。” 佩内洛普立马说道，“给我找个有利位置，我们甚至都不用跟它们正面打。”
我看向其他队友，他们都纷纷点头。雷穆斯则没什么反应，估计他是想保持中立。
“…… 行，听起来挺不错。” 诺拉也同意了，“你等下干大事的时候，能量不会不够用吧？”
“拜托。” 佩内洛普翻了个白眼，“我绰绰有余。说实话，我都等不及让你们见识见识我真正的本事了。”
“好吧，那…… 我们就走那条路。” 我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方向。
二十分钟后，气氛紧张得让人喘不过气，我再次让队伍停下，小心翼翼地爬上一棵树，想看看能不能找到让我感知到危险的东西。果然，在前方的一片空地上，有一群长得像猪的家伙，身子肥嘟嘟的，正迈着四条短腿慢悠悠地晃悠。每只都差不多有一只胖得离谱的家猫那么大，长着长长的鼻子，看起来没有眼睛。它们动作迟缓，正忙着吞食周围的植物。看起来完全无害。要不是它们的灵魂给我的感觉很怪异，我压根儿不会觉得它们有什么威胁。
不过，我们可不想这么早就冒险。我在树枝上伸出手，诺拉把佩内洛普递给我。我指了指那些奇怪的小胖家伙，佩内洛普点了点头，然后朝着它们伸出一只手。她眼神专注，我能感觉到她灵魂里有一丝细微的波动。
接下来的一分钟，似乎什么都没发生。我屏住呼吸，耐心等着，给佩内洛普足够的时间。突然，一只小家伙倒了下去。接着又是一只，再一只，一只接一只，直到十一只全都一动不动了。然后它们死了，我几乎感受不到它们体内有什么东西破碎了。那些灵魂微微飘起，悬在它们曾经依附的尸体上方。虽说这些灵魂相对来说不算大，但比起老鼠的灵魂，那可大多了。这可算是一笔不小的收获。
我用感知能力探查了一番，确保那些看不到的家伙也都死了。确实都死了。死去的灵魂在我感知里格外显眼，在我脑海中就像美丽明亮的光点。我想要它们。可我要怎么靠近，才能在不引起怀疑的情况下收集这些灵魂呢……
啊，我有主意了。
“…… 好了，它们都死了。” 我宣布道，“咱们要不要从这些家伙身上弄点有用的东西？”
雷穆斯跳到树上，低头盯着那些尸体。
“嗯。这不是我们此行的主要目的，但这想法不错，维塔。跟我来，这是个学习的机会。”
他跳下去，朝那些尸体走去，我赶紧跟上，还帮着佩内洛普也下了树。太棒了！这些东西很有价值，这本身就很棒，而且现在我有借口靠近，顺便把灵魂收了！等等，冷静，别太激动。我还得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你是怎么做到的，佩内洛普？” 我问道，一边尽量让自己显得很感兴趣，一边在心里对那些灵魂垂涎欲滴。
“我弄出了一种能在空气中传播的病毒，专门攻击它们的神经中枢。” 她坦率地回答。
“等等，啥？” 奥维尔问，“这听起来太危险了。我们不会有事吧？”
“别担心！” 本特利开心地说，“我肯定佩内洛普不会做让咱们有危险的事！”
“没错。” 她回应道，“你们都不会有事的。万一真有人被感染了，我也能治好。”
“哇，真让人安心。” 诺拉评价道。
“别闲聊了，都过来。” 雷穆斯命令道，“你们谁去把尸体拿过来，堆在这儿。”
“我来，长官！” 我兴高采烈地主动请缨。太好啦！
“小心点儿。”
我走向离得最近的那具尸体，一把抓住它的灵魂，存到我的手臂里。我没急着吸收，而是先把尸体捡起来。这团肥嘟嘟的小东西，背上和侧面有鲜红的斑纹，味道简直臭不可闻，就像屁味混合着臭鸡蛋的味儿。我小心翼翼地把每具尸体都捡起来，收走灵魂，然后拿到雷穆斯那儿。
“你们有佩内洛普这个攻击性生物魔法师在队里，真是太幸运了。” 雷穆斯平淡地说，这话让佩内洛普像孔雀开屏一样得意起来。“这些是爆炸猪。它们极具攻击性，还能吐酸液。要是你们戳错地方，或者用力踢它们，它们就会爆炸。”
队员们都沉默了片刻。
“您是说…… 膨胀，长官？” 奥维尔慢吞吞地问。
“不是，是爆炸。”
雷穆斯掏出一把刀，刺进一只爆炸猪的侧面，我们都紧张地缩了缩，以为它马上就要爆炸。结果并没有，雷穆斯小心地把这只动物切开，取出一个类似膀胱的器官，他的手套上沾满了血。
“就是这个东西很要命。在城里，这玩意儿能卖不少钱。里面装着某种很有价值的化学物质，我也不知道它具体怎么运作。我再给你们示范一遍怎么把它取出来，然后你们每个人都来试试。别搞砸了。”
接下来的半小时，我紧张万分，小心翼翼地解剖着这具尸体，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把自己给炸死了。队员们都收集好了炸弹囊，然后我们就继续出发了。
“还不错。” 雷穆斯对大家说，“你们收集材料的速度应该比这快得多，但至少你们都还活着。”
“谢谢您的教导，长官。” 我真心实意地说。十一个灵魂啊！每个都差不多有小孩的灵魂那么大！“这些炸弹囊在紧急情况下能当武器用吗，还是直接卖了更划算？”
“直接卖了更划算。” 他简单地回答，“要是你力气够大，或许能把它们用力扔出去，让它们爆开，但一个技术娴熟的工匠能用里面的东西做出更可靠的炸弹。”
“炸弹多少钱一个？这些炸弹囊能值多少钱？” 我问。
他说出那个数字的时候，我差点没站稳。这钱够养活那些孩子一个星期了！我让雷穆斯拿着所有的炸弹囊，我可不想在战斗中不小心把这些 “不定时炸弹” 引爆了。
接下来的一整天，情况都差不多。我们按自己的节奏和野生动物打交道，每次基本上都是佩内洛普在那些动物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把它们解决了。这姑娘可真吓人，每次杀了一大群小怪物后，她脸上总会露出那种心满意足的表情。我忍不住会想，有时候我吸收灵魂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副表情。
更重要的是，我又收集到了不少灵魂，我把对这亵渎神明的力量的贪婪，伪装成对金钱的渴望。雷穆斯似乎对我这 “商业头脑” 挺满意，还很乐意教我们小队怎么从遇到并杀死的动物身上，收集最值钱的部分。
不过，我并没有把所有死去的灵魂都收走。我可不想引人怀疑，而且有时候雷穆斯会说某个动物一文不值。那些灵魂对我来说，又美味又闪亮，我特别想去收了它们。但故意放过一些，至少让我知道了重要的一点：如果我把一个灵魂放着不管太久…… 它就会开始下沉。我猜，也许是被某种我感知不到的东西抓走了，被拖到岛屿下面，去往某个未知的地方。我打了个寒颤，努力让自己别再想起那个神秘存在触碰我的可怕记忆……
“我们差不多该扎营了。” 诺拉宣布，“再过几个小时，‘巨人拇指’就要从头顶经过了，维塔晚上还得值夜，得好好休息。”
我点头表示同意。谢天谢地。我和其他人可能都不会承认的是，我们都已经精疲力竭了。在这茂密的丛林里前进，速度慢、压力大，还特别艰难。我浑身酸痛，精神上的疲惫更甚于身体。其他队员根本体会不到，我一直带着他们避开了多少可怕的东西。
好在扎营没花太长时间，而且我刚搭好能休息的简易床铺，就被命令赶紧睡觉。尽管天还亮着，但一有机会能睡，我立马就睡着了，哪怕身边没有罗斯科给我安慰。感觉我刚躺下，本特利就把我摇醒了。我挣扎着睁了几次眼，才意识到外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我想，这是因为没有城市的灯光吧。只有头顶一块巨大的岩石，挡住了天空。
“这么快？” 我嘟囔道。
“抱歉，维塔！” 本特利小声回应，“我啥都看不见！其他人都睡着了。”
我点点头，尽量悄无声息地伸了个懒腰，从毯子里钻出来。周围有好多灵魂，但谢天谢地，没几个在动。我想，这会儿大概所有东西都在睡觉吧。嗯，除了我。
我用感知能力向外探查。灵魂大多是相对稳定的，不会因为宿主身体的状态而有太大变化。但它们也有一小部分会受到影响，我一直想精进自己的灵魂感知能力，好察觉到这细微的变化。进展…… 比我期望的要慢，但至少按照这个标准，判断一个生物是否清醒相对容易些。这很重要，因为我得确定雷穆斯睡着了，才能吃掉藏在身体里的那些灵魂。
我集中精力，感知了很久。据我判断，那个老头确实睡着了。终于。我一整天都盼着吃这些灵魂呢。
我拿出一个灵魂，吞了下去，感觉它在我体内散开，化为我的力量。太爽了。漫长一天的疲惫和短暂睡眠带来的倦意，一下子就消散了一些。我真想把所有存货都吞了（我还剩快二十个灵魂呢！猎杀怪物简直太划算了！），但有个念头让我忍住了：要是林恩能感觉到我变强，雷穆斯肯定也能。要是有个强大的家伙突然出现在他旁边，他能不醒吗？要是他发现是我，能不追问吗？
所以，眼下我只能克制自己。我只是猜测，但还是谨慎点好，别太自负。要是情况危急，我可以在关键时刻把备用的灵魂都吞了；而且看起来，那种把灵魂拖到岛屿下面的力量，对我身体里的灵魂没兴趣。这可太让我庆幸了！
变强了一点，也更清醒了些，我一整晚都在站岗，快打瞌睡的时候，就再吞一个 “罪恶小零食”。大约六个多小时后，“巨人拇指” 移开，光线从上方透了过来，白天很快就回来了。我只吃了四个爆炸猪的灵魂，但通宵之后，我感觉还挺精神。我和队友之间的实力差距在缩小（对奥维尔来说，可能是我和他的差距在拉大）。这种感觉真好，我觉得自己更轻盈了。雷穆斯起床的时候，我一直留意着他，但如果他察觉到我有什么异样，也没表现出来。
我很兴奋，但我努力没忘记罗文的告诫：技巧比纯粹的力量更重要。不过，要是有足够强大的力量……
“维塔，昨晚一切都好吗？没太无聊吧？我还挺惊讶你一直没找人替班。” 诺拉问。
“不，不无聊。” 我回答，“有很多事可以想。”
她轻笑一声。
“好吧，要是你想休息会儿，接下来我们接手就行。”
我摇摇头，站起身来。我感觉挺好的，而且在我们到达最后一次有人报告出现地穴猎犬的地方之前，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
事情并没有我之前以为的那么糟糕。我在贫民窟经历过更糟糕的日子！我希望接下来的旅程都能顺顺利利的。
但不知怎么的，我心里清楚，这只是奢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