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叶妩,周京淮的心境,恍如隔世。
一种莫名的悲凉、万念俱灰,涌上心头。
但是,他看着她的时候是温柔的,缓缓上前,一臂远的时候,伸手轻碰她的小腹,柔声问道:“今天孩子乖不乖?”
叶妩没有避开,她低头望着他的手掌,轻轻捉住了:“都说了,孩子还很小。”
周京淮黑眸深深,亦笑了——
“是,还很小。”
“还认不出爸爸。”
……
叶妩觉得他傻气,同时心里头,泛起酸楚来。
她觉得周京淮不同了,但是具体哪里不同,她又说不上来。
周京淮单膝跪下来,将面孔埋在叶妩柔软的小腹,他的面容在灯下显得特别柔和,嗓音亦是,像是最体贴的丈夫。
他说:“阿妩,等我们的小周愿出生,我们带孩子们出去玩一趟好不好?就像顾九辞那样,什么都不管了,就好好地出去玩一下。我们认得这么多年,似乎还没有好好地旅行一次。”
叶妩觉得他在说傻话。
荣恩集团分支庞大,哪里能离得开,他能抽出三天时间,就不错了。
叶妩细白手掌,落在男人略粗的黑发上,轻轻摩挲:“周京淮,都说一孕傻三年。我还没有傻,你怎么就傻了?”
“我说真的。”
男人仍深埋着面孔,嗓音有些许哽咽,但叶妩没有听出来。
周京淮继续说道:“等到春暖花开,我们一家五口到野外去,那里有野花,有山川河流,有我们错过的许多年。阿妩,我想让孩子们多看看,不要再走我们的老路子了。”
其实,他还有很多事情,想和叶妩一起做。
他们相识于年少,却错过了太多。
身不由己,这四个字,他与叶妩最清楚。
灯光璀璨,他们隔着腹中骨肉,亲密相拥。
男人少有的脆弱!
人往往在最绝望的时候,总是需要一点慰藉,但周京淮保有一丝理智,叶妩怀孕了,头三个月无法承受男人的需索。
主卧室里,一室幽暗,男女相拥接吻。
明媚的灯光,在女人身子覆了一层冰魄琉璃,幽滑诱人。
周京淮没管自己,只让叶妩满足了。
当一切平息,叶妩低头望着男人黑色的脑袋,她的嗓音带着一丝柔媚,哑声问:“周京淮你怎么了?”
今晚,他很不对劲。
就像是刚刚,她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被迫承受他的讨好。
男人抬眼,眉间稍稍疏朗了些,他抬头与她接吻,一会儿心不在焉地反问:“不舒服?”
叶妩轻轻摇头。
周京淮很轻地笑了一下:“喜欢就好!”
说完,他轻刮她细嫩的脸蛋,黑眸眷恋地望着她,里头有着轻易能读懂的男女之爱。
叶妩虽未回应,但她心里知道,她的心防正悄悄崩塌。
……
楼下,佣人做了一碗素面。
她上到二楼,原本是叫男主人用餐,但是看着门缝里恩爱夫妻,她悄悄压下到嘴的话,默默地抹了下眼泪。
如今,先生太太,真的很好!
佣人正要悄悄离开,男主人却看见她了,含笑唤她:“我就下来。”
佣人老脸躁红了。
匆匆离开。
周京淮又望向叶妩,她正要起身,被他轻轻按住了:“就睡这儿,一会儿我去看看孩子们,怀孕了该好好休息。”
叶妩想说话,男人倾身,很温柔地吻了她一会儿。
“我下楼吃面。”
……
等他下楼,面已经糊成砣了。
佣人说:“先生我重做一碗。”
周京淮却说道:“不用麻烦了,拿瓶肉酱过来。”
佣人笑笑:“这些年了,太太做的肉酱,还是先生的心头至爱。”
周京淮很淡的笑笑。
佣人拿了肉酱过来,周京淮让她先休息了。
夜色如同墨染。
他独自坐在餐厅里,将并不怎么美味的面吃完,而后单手点了一根香烟,缓缓地吸着,他的身体出了大问题,他必须为妻儿打算。
若是命运眷顾,等到小周愿出生,他便能放心离开。
荣恩集团,一定是交给叶妩。
三个孩子,有家人帮着照料,也一定能好好长大,他想象着长大后的孩子们,应该就如同年轻的他与叶妩,个个都生得好看。
周京淮目光湿润,他多想看看孩子们,长大的样子。
多想看看,阿妩白发苍苍的样子。
在迎接小生命之前,他有太多的事情要交代了,首先第一个就是荣恩集团的股份,他决定将自己名下股份,全部转移给叶妩。
往后,叶妩是荣恩集团实际控股人,等孩子们长大后,按她的心意再分配,只是,周京淮的心里更属意澜安,男孩子就该照料妹妹们。
另外,其实还有一件事情。
……
夜深,周京淮来到儿童房,去看看澜安和小倾城。
小孩子头靠头,小倾城平常活泼,但是夜里还是把头靠在哥哥的颈边,还抱着哥哥一条手臂,沉睡的小脸蛋香香甜甜。
澜安亦是,沉静美好。
周京淮坐在床边,伸手轻碰孩子的脸蛋,那温热的感觉,叫他眷恋与不舍。
澜安和倾城才四岁。
周京淮的取舍,艰难而痛苦,或许这是上天给他的终极惩罚。
蓦地,小澜安醒了。
小家伙揉了揉眼睛,叫了一声爸爸,然后就习惯性地靠了过来,让爸爸像是小宝宝一样地抱着他,我们澜安还是个小宝宝呢!
澜安的小身体,温热温热的,他望着周京淮的眸子里全是孺慕之情,声音更是软乎乎的:“爸爸晚上去哪了?开饭的时候,妈妈等了好久。”
“是吗?”
男人嗓音温柔得不可思议:“妈妈说什么了?”
小澜安努力地想:“妈妈没说什么!”
周京淮内心柔软,他哄着儿子:“那我们澜安睡觉好不好,爸爸哄澜安睡觉。”
澜安的小脸蛋,紧贴着周京淮的衬衣,上头有着松木的香味,很好闻,叫人心安……明明他想和爸爸多呆一会儿,但是小孩子总是熬不住的,很快就沉沉地睡着了。
明明睡着了,但小家伙还是喃喃唤着:“爸爸。”
周京淮心中柔软,他低头亲亲儿子,这是他一手带大的澜安。
——是他与叶妩的骨血。
这一夜,周京淮坐在书房里。
筹谋一夜。
书桌上的烟灰缸里,插满了香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