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和岑先同少年结发,多年来,夫妻相互扶持,对于老夫人,岑先同是敬重的,知道妻子对这个儿媳妇糟心,但现在闹成这样,还是耐着性子劝道:“夫人别急,待说清楚了,诸事分明,再处理也不迟。”
岑先同对沈娉婷道:“你到底要说什么就说,要是没什么要紧话,就收拾收拾出发!”
沈娉婷道:“岑先同,你行商作贾几十年,自诩诚信为先,那你可还记得二十三年前,你行商至明州府,身患急症,可还记得谁救了你?”
岑先同双目猛然瞪圆:“你,你怎么知道这件旧事?”
沈娉婷轻轻一笑:“看来你还记得,怎么心虚了?你不是说岑府无事不可对人言么?”
沈娉婷继续道:“你身患急症,几次步入鬼门关,是谁拼尽全力将你拉回?不敢说吗?岑先同,我告诉你,我其实不姓沈,我姓梁,从母姓。”
岑先同顿时站起身,一脸的不敢置信:“你说什么?你说什么?你姓梁,你怎么能姓梁,你......”
沈娉婷笑道:“我怎么不能姓梁,我母亲明州府梁氏布庄之女,我外祖父明州府最大的布商梁无虞,我为何不能姓梁?我外祖父家当年一夕之间倾倒,阖家发卖,偌大的梁氏,最后就剩下我和我母亲在街头乞讨!岑先同,你敢对着神明起誓,这一切与你无关吗?”
岑先同瞬间大汗涔涔:“你是,你是......”
沈娉婷凄然的笑道:“我如今其实是22岁,并不是25岁,岑先同啊,你午夜梦回,还记明州梁皎月吗?”
二十三年前,正值天下战乱,岑先同靠着通了军需的路子,大赚特赚,药材、粮食、盐巴、油等均有涉足,其中布匹供应他一直想吃下南方市场,但碍于明州梁无虞的实力,一直裹足不前。后来他亲至明州,想和梁无虞谈布匹供应的合作,岂料刚到达明州三日,就因水土不服而倒地不起,性命堪忧。幸得梁无虞出手,拿出百年老参救了他一命,也因此和梁家有了一段缘分。
梁无虞膝下凄凉,只得一女梁皎月,梁无虞看重岑先同的家世和样貌,加上相交过程中,也见识到了岑先同的本事,就将梁皎月许配给岑先同。
二十三年前的岑先同太想赢了,太想扩张自己的商业版图了,对财富的渴望大过了礼义廉耻。他隐瞒了自己已经娶妻生子的实事,在明州和梁皎月做起了恩爱夫妻,在娶妻生女的同时,他也等不及老丈人的退位,毕竟梁无虞再老,他手下一套成熟的管理班子也是稳步运行的。于是他开始逐步的蚕食老丈人的产业。后来梁家败落,岑先同吞并梁氏布庄,将明州及周边的布业市场尽数吞进。
梁皎月是女儿家,对商业一窍不通,梁无虞本打算是招赘的,但是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选择岑先同还以为是天降贤婿,谁知道是迎进一匹豺狼,将梁氏蚕食的所剩无几。梁皎月也是个烈性子,在梁氏倒台知晓真相后就带着女儿遁逃了。岑先同对商业对手是狠的,但是对妻女还是有怜惜,当年也花费了大量的人力财力去寻找梁氏母女,不过一无所获。
岑先同一度以为梁氏母女已经不在人世了,谁知道女儿竟然一直在身边!
岑夫人当即就变了脸色,她是知晓当初为了扩张生意,丈夫娶了一房的。她一个妇道人家,知晓后也闹过气过吵过,但到底还是偃旗息鼓。这二十多年来,她生活安逸,都忘记丈夫从前的那段孽缘了。现在重新提起,岑夫人大怒:
“胡言乱语!来人,给我拖下去,捆上马车!”
外间的婆子听到主母吩咐,立马进来几个,沈娉婷和几个婆子一边推搡,一边撸起袖子,洁白细腻的膀子上,露出一块红色的胎记,两头细长,中间偏圆,沈娉婷对着岑先同大喊:“盈盈天上月,寂寂苑中花。谁扰西窗梦,更深舞乱鸦。岑先同,你还记得吗?你还记得吗?”
岑先同一看立马大喊:“住手,住手!都给我下去!”
几个婆子听到家主发话,立马就干脆利落的走了。岑夫人眼中含泪,捏着帕子急道:“老爷,你不可听信这个妖妇的话,你想想老大和小煜!”
岑先同转眼看向岑夫人,满眼的纠结和痛苦;看向沈娉婷却是内疚和无措。
沈娉婷瘫坐在地上,仰头笑道:“怕什么呀,你们怕什么呀!哈哈哈,报应,报应这不就来了么!”
岑洛川听到此处也明白了其中的弯弯绕绕,当即大恸:“大嫂,你让大哥天上如何安宁,你让小煜今后如何面对世人!”
“岑先同毁我梁氏的时候想过如今吗?”沈娉婷逐渐疯魔,“我和我娘流浪各处,要不是被养父沈如至救助,焉有今日快意!岑先同我就是来报复你的,我也要你全家败如梁氏!”
盈盈天上月,寂寂苑中花。谁扰西窗梦,更深舞乱鸦——引自秦川明月的《五绝·拟古秋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