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靳宗的天生冷脸很完美地掩盖了内心的情绪。
面对质疑,依旧从容不迫,“如果真的躲你,我可以在公司加班。”
潜台词是:没必要回来多此一举惹误会。
这话听着既有逻辑又有道理。
细辨就知道不过是玩的灯下黑的路数。
大部分人都普遍相信逻辑,只有被骗过才能认知到逻辑本身就是非常好利用的骗术。
秦瑶顺着话反问,挑破荣靳宗看似合理的话,“对呀!你怎么不在公司加班呢?”
荣靳宗:.......
其实,他不是不能去公司,也不是不能晚点回来等秦瑶睡着。
他就是.......
荣靳宗刚准备操纵轮椅转身,秦瑶比他快一步蹲下身,一手摸上他的脚踝。
荣靳宗微蹙眉,想往后退,秦瑶强势地握着,抬眸问他,“洗完澡穿还袜子,你脚怎么了?”
腿是荣靳宗的禁忌,秦瑶一直不敢主动轻易提起,更不敢随意触碰,甚至平时连视线都不会随意落在这双腿上。
她知道,纵使荣靳宗内心再强大,也会有一碰就碎的脆弱面。
她不知道他的脆弱面在哪,也不会随意去试探。
因为让他受伤的是她,无能为力还债的也是她。
荣靳宗膝盖以下的小腿没有秦瑶想的那样羸弱无力。
只是常年不能走路,小腿肌肉稍稍减退了点,摸到的脚踝似乎鼓起的有点不对劲。
顺着往上,她两只手触到棉袜的边缘,想翻下来看看。
荣靳宗突然有点后悔,不该回来,应该找个理由出差两天的。
他弯腰抓住秦瑶的手,语气冷硬,“我的脚没问题,不用看。”
快要揭露真相的手被阻止,秦瑶一心急,另一只手扯了荣靳宗的手一把。
本就重心下移的荣靳宗,没稳住身体,顺着秦瑶扯他的惯性,压着她就往前栽倒。
秦瑶轻声惊呼,被沉重的身体压在身下,抱紧荣靳宗的同时,还坏心眼地伸脚一蹬,把轮椅给蹬远了点。
怕压到秦瑶,荣靳宗忙曲起手臂,半撑在两侧想翻到一边。
但腰却被秦瑶的手给抱住了。
秦瑶耍流氓,“这不挺好的。”
荣靳宗面冷心羞,神情比心情还复杂。
“别胡闹了。”
秦瑶也没真的想胡闹,那句话不仅钉在荣靳宗的脑子里,也同样钉在她的脑子里。
她只能一边哄,一边把钉子一点一点拔出来。
抱着人顺势往旁边一滚,两人瞬间位置调换。
荣靳宗仰面躺在厚实的地毯上,锋锐的喉骨隐忍地滑了一下。
秦瑶起身又摸到他的那只脚上。
褪下袜口的瞬间,荣靳宗也坐了起来。
脚踝处青肿了一块,秦瑶手指轻轻抚上去,脱口道:“被东西砸了?疼不疼?”
荣靳宗目光幽深地看着秦瑶,语气似不在意地说:“不是很痛。”
秦瑶手指微颤,抬起头和荣靳宗的目光对上。
心口一悔,她怎么能问出这么傻逼的问题来?
双腿残疾无法站立意味着什么,秦瑶你不懂吗?
“你等我一下。”
她起身拿过扔在床上的睡裙外袍,披上就往外走,不知道是气自己蠢,还是走太急。
到门口时,还一脑袋撞门板上。
秦瑶恨恨地拍自己脑袋,重新拉开门走出去。
荣靳宗眼中流转的深意渐渐变淡,心里爬上一丝不知名的暖流。
秦瑶让李嫂帮忙找了活血化瘀的药油,又匆匆的返回卧房。
荣靳宗已经自觉地靠坐在了床上,原来躲她就是不想她发现脚上的伤。
去浴室拧了个热毛巾,回想荣靳宗今晚的举动,秦瑶总觉得哪里有些怪怪的。
热毛巾拧好,回到床上,把袜子彻底脱掉,毛巾叠整齐敷在淤青的地方。
手心下的皮肤微微发凉,这是血液循环不良缺乏运动的特征。
这一次直视荣靳宗的腿,秦瑶没有征求他的意见,直接当了强势的坏人。
裤腿被掀到膝盖,两道发红的疤痕趴在旁边。
秦瑶有些不敢去碰荣靳宗的膝盖,似乎害怕不小心给他碰碎了。
“很难看?”荣靳宗的声音响起,听不出情绪。
秦瑶立马坚定摇头,“不难看,一点都不难看。”
说完又把自己的小腿并排放在旁边,“比我的腿粗多了。”
荣靳宗:......
“你没必要哄我,我知道你嫌弃。”
秦瑶情绪翻涌,桃花眼眼尾挂了红,“我没资格嫌弃,我怎么有资格嫌弃呢!
如果不是老公你把方向盘偏向自己,现在断腿的就该是我了。”
原来这些细节她都知道。
荣靳宗平静的眸底再次隐隐波动。
热敷的差不多,秦瑶在手心倒上药油开始轻揉淤青的地方。
神经受损,平时磕到碰到可能会因为痛觉下降而忽视。
荣靳宗也不是完全没有知觉,在国外接受修复手术后,目前恢复的还算好。
脚踝处传来钝钝的触感和温度,像捧住了荣靳宗凉冰冰的心一样。
暖意四散,流向枯涸的血管。
他知道秦瑶不是真心实意,但又总是被她的这些小在意给哄得开心。
眼前的女人让他越来越迷惑,如果不是真的放在心上,又是怎么能做到精准地摸到他在意的点。
例如今晚,他在做康复训练时不小心摔倒磕到了脚。
他本可以找个理由不回来。
等两天,淤青消了,谁也发现不了,什么事也不会发生。
但偏就像个失败的小孩一样,存了心思回来,故意穿上袜子,期待有人能看到他的委屈。
——委屈。
荣靳宗百转的心思猛的怔住。
他竟然想秦瑶能看到他的委屈!
腿断了这么多年,他不是早就已经接受事实,适应孤岛的生活了吗?
这个念头不能细想,荣靳宗也不愿细想。
秦瑶的嫌弃,让他冰封自己这么多年,现在,随便哄两下,竟然就开始忍不住贪婪起来。
秦瑶揉得很轻很认真,直到药油吸收了一大半,才拿毛巾把多余地擦干净。
她和荣靳宗之间横着这双腿,心里纵使有许多问题,一时间,也不敢轻易问出口。
双腿现在的情况如何?
还能不能通过技术治疗重新站起来?
哪怕能恢复个百分之五六十,用手杖辅助行走,也比现在寸步难行要好的多。
但哪一个问出来都是敏感题。
这段时间,秦瑶算是摸清荣靳宗一半的脾气,冷漠是他的保护壳,情感上一定是个没有安全感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