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身形消瘦、脸上满是黑斑,有着一头黑色卷曲的乱发的驼背少年熟练地走在游郭地区狭窄的小路上,跨过污水坑,避开粪便。
少年叫做太郎,一个很寻常的名字。
太郎,家中长子。
只是他这个长子完全被父母放弃了。
生活在游郭地区,这里评判一个人的价值就是靠外貌。
足够漂亮的外貌才能得到父母的爱和关照,再加上一点撒娇卖乖的讨好行为,那就是整个家庭的中心。
可惜太郎并不具备以上两者。
满身污垢和油渍,总是伴随着跳蚤和恶臭,让人闻之以袖掩住口鼻,恨不得从来没见过太郎这种丑八怪。
这就是被人嫌弃的太郎。
这其实也不怪太郎,母亲生他的时候就得了梅毒,生下的太郎也有了洗不去的黑斑,再加上没能精心照顾所致,导致身材瘦弱。
不过,母亲可不这么觉得,她觉得太郎根本就是一个活着浪费钱的累赘罢了。
偶尔给几口吃喝,算是母亲那微薄无比的爱了。
因此,太郎不得不小小年纪就去讨生活。
可一个孩子,有什么办法讨生活呢?
只能依靠花街,太郎就在游郭地带招揽客人并协助收取嫖资。
外面的人于是叫他妓夫太郎。
今天妓夫太郎难得回家,因为母亲要生弟弟妹妹了。
一进门就见到了刚刚生产完的母亲,躺在一片血泊里,满头大汗,脸皮发红。
游郭地区可没有接生婆这种东西,女人们大都是自己扛。
妓夫太郎眼看母亲抱着襁褓里的婴儿看了许久,突然下手试图掐死自己的女儿。
一只皮肤灰黑的粗糙手臂拦住了母亲欲杀亲子的行为。
“太郎,你在干什么!”刚刚生育完的母亲很虚弱,却仍旧一脸愤怒地叫骂道:“这个贱种是个不祥之物,赶紧杀死,去去晦气!”
妓夫太郎没说话,看着母亲怀里的婴儿失了神。
母亲应该是第二次生育有了经验吃得还算不错,刚出生的妹妹看起来很好。
比他好得多。
洁白的胎发稀稀疏疏地挂在脑门上,她的小脸发红但是很洁净,没有像他一样的斑点。
妓夫太郎下意识地认为妹妹以后一定会长成大美人的吧。
“太郎!”母亲的厉声呵斥将妓夫太郎从幻想中回过神来。
“不!我要养妹妹。”妓夫太郎坚定道。
疲惫的母亲看了眼刚刚生下的女儿,又看了眼妓夫太郎,似是懒得再说什么,只是冷哼一声,直接挥手让妓夫太郎带着那个小东西滚出去。
妓夫太郎离开的时候,听到了母亲留下一句话:“她叫梅,梅毒的梅!”
梅,妓夫太郎念叨着这个名字,手指戳了戳婴儿。
第一次养孩子的妓夫太郎力道太大,直接把梅弄醒了。
小梅以号啕大哭迎接了兄长的爱抚!
*
母亲本以为梅很快就会死去,毕竟她拒绝给一个祸害哺乳。
但是梅还是坚强地活了下来,其中少不了妓夫太郎的帮助。
没有乳汁,就喝米汤,或者花钱找个还在哺乳期的妇人,但这些都需要钱。
为了养妹妹,妓夫太郎更加拼命地工作。
只是招揽客人实在不适合他,更多的人只是慕名来看看妓夫太郎有多丑。
怀有猎奇心理的人们指着妓夫太郎嘲笑道:“这家伙也太丑了吧,脸上的黑斑真多!”
妓夫太郎忍耐着客人的嘲笑,努力拉客赚取那微薄的抽成。
或许比起妓夫的工作,妓夫太郎更适合去花屋作为一个陪衬,绿叶衬红花,来烘托游女的美貌。
只是有时候连这微薄的收入,妓夫太郎都难以获得。
因为嫖客会逃单!!
比如现在,一名衣着普通的嫖客飞快地挤开挡在身前的人墙,逃出人群。
只要离开,过段时间,不会有人再记得他,他自然可以继续白嫖。
打着这样的好主意,嫖客撞开面前的人一路奔逃。
忽然一个骨瘦如柴的身影直接从侧面将他撞翻在地,没等嫖客爬起来,继续跑路。
那身影直接骑在了嫖客身上,挥舞起了拳头,一拳接一拳地砸在嫖客身上。
待到老鸨带着护卫赶来,两人早就打成一团,互相谩骂。
“干得漂亮,妓夫太郎。”老鸨命令护卫把二人扯开,护卫抓住了跑路的嫖客。
老鸨自然有对这种嫖客的处理方式,扭头对着妓夫太郎说话,眉头不自觉地皱起,微微后退。
“这白吃白喝的玩意儿身上没一个子儿,这样吧妓夫太郎,你的报酬我之后差人送来。”
妓夫太郎点头。
稍许,一名小侍送来了两把精铁的短柄镰刀。
老鸨满脸带笑:“妓夫太郎,这个就当作报酬吧,我看你这能打,不如去做收债人,赚得也更多啊。”
正好她也能把这没用的武器送出去。
妓夫太郎看着短柄镰刀,仔细考虑了老鸨的话。
很快,妓夫太郎就以收债人的身份活跃,赚到了足够的钱,养活了妹妹。
随着小梅逐渐长大,容貌渐渐长开,其美丽在游郭地区也是首屈一指。
妓夫太郎更加注重对小梅的保护,不让其没有他的陪同下出门玩耍,只让对方待在家里,游郭地区并不缺少人贩子。
只是即使在家里,小梅也并不安全,因为还有一个深深厌恶她的母亲。
某日妓夫太郎回到家,就听见了小梅的尖叫声。
妓夫太郎神情焦急地冲进房子里,就见到母亲粗暴地扯着小梅头发,想要用剪刀剪断那碍眼的漂亮的头发。
小梅哭喊着:“哥哥!哥哥救我!”
吝啬的嫖客讥讽她年老体衰,头发枯黄,不值那么多钱了。
于是,母亲面孔狰狞朝着越发美丽的小梅发泄暴戾的情绪。
听到小梅求救声的妓夫太郎,杂乱黑发遮盖下的双眼刹那间通红,暴怒染上了妓夫太郎丑陋的脸颊。
那一对从来只对欠债人挥舞的短柄镰刀第一次砍在了他的家人身上——他的母亲。
见了血的母亲被惊吓到了。
欺软怕硬就是底层人的灵魂底色,母亲慌忙退去,眼底里满是恐惧,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孩子居然会对自己挥刀!
父母从来都觉得自己是孩子的天,是主宰孩子的神。
妓夫太郎赚来的钱,母亲照花,还会催着对方赚钱,妓夫太郎从来都是应下。
母亲第一次感到自己对妓夫太郎失去了控制。
母子地位在这一天后,发生了颠倒,母亲不再对妓夫太郎指手画脚了。
妓夫太郎并不觉得有什么,他最在乎的事妹妹小梅,母亲?可有可无罢了。
被惊吓的小梅没几天就恢复了往常的样子,妓夫太郎看着小梅自顾自地和朋友玩球,耳边传来说话声。
“小梅,太郎真的是你哥哥吗?长得完全不一样!他好丑啊!”小梅的玩伴指着阴影角落里的妓夫太郎嘀咕道。
小孩子也是爱美的,也喜欢和漂亮的小人儿玩。
一个丑,一个美,差别大到说是一个母亲生出来都没人相信!
小梅,柳眉倒竖,生气极了,大声喊道:“太郎就是我哥哥!”
说吧,还生气地把球砸在发言人身上,气呼呼地回到妓夫太郎身边。
妓夫太郎并没有为一个孩子的辱骂之言而动容,他们说得本就是事实。
只是……
妓夫太郎看着越发美丽的小梅,心想:小梅本来就是和自己不一样的,如果不是自己,小梅应该有更好的生活。
妓夫太郎向来以妹妹的美貌而自傲,以梅的外貌,就算是花魁也做得了。
在妓夫太郎心里,小梅应该和花魁一样穿着漂亮衣物享受客人和老鸨的奉承和吹捧,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才是。
而不是和他过着只是勉强温饱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