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卫生间窗外暗格取回紧急联络手机,苏建国虽然有些担心,但最终同意行动。
简单用过晚饭,按照商量的剧情,表姐嫌弃饭菜不合口,两人发生激烈争吵。
“呸,爱吃不吃,惯的毛病。”
“peng”
不理会趴在餐桌上哭泣的表姐,苏小强摔门而去。
夏天的下午,六七点正是外面最热闹的时候。
遛弯的,乘凉闲话的,加上跳舞大妈的大功率音响。
一个字,热闹。
空气里,烧烤味,火锅味开始造反,随时准备背刺想减肥的夜跑人。
两个字,香。
不过外界的动静一丝一毫也入不得苏小强的耳目。
心里的紧张和激动,不由自主的让紧握手机的手加了几分力。
“喂,三哥,是我,小强。”
听筒里传来黄毛的声音,带着那么点漫不经心。
“小强啊,怎么?真想跟哥哥去见见世面?”
知道旁边有监视自己的眼线,苏小强躬着腰,把卑躬屈膝演绎的活灵活现。
“这不跟家里娘们儿吵一架被撵出门嘛,也没去处,三哥愿意给机会我肯定得接着不是。”
“行,别说三哥不照顾你,先去店里,我让人带你过来。”
“好勒,三哥,谢谢三哥给机会。”
讨好几句,挂断电话,立马抬头挺胸,把狗腿子应该有的气质拿捏住。
也不知道监视自己的人会不会把这番表演一五一十的报告。
吹着口哨,转身走回电梯口,下到停车场,发动座驾不塞小达。
这会儿稍微有点空间能平复自己的心情。
“希望能顺利。”
揉揉跳的有点快的眼皮,深吸口气,轻踩油门,汽车缓缓启动。
不能封建迷信,眼皮跳只是神经反射,跟什么灾不灾的一点关系没有。
当车停在茶叶店外的时候,苏小强终于冷静下来。
心里由衷的佩服起那些做卧底的缉毒警。
真不知道他们如何调整心态,天天面对一帮穷凶极恶的歹徒。
这可不是电视剧,脑袋别裤腰的毒贩,其他小弟说杀就杀。
偏偏和主角是真爱,破绽百出,诶,视而不见,极限拉扯。
非得学法官,找够铁证据,能给观众交待才杀人。
完事观众还只能感慨缉毒警的英勇。
完全不觉得实际上这是在侮辱轻视缉毒警。
没等苏小强下车,一个平时跟在黄毛身边装哑巴的手下敲响了车窗。
“下车,进屋。”
“好的,马上。”
停好车,这时候是不是应该表现的激动点?
苏小强心里暗自琢磨角色情绪张力。
跟着哑巴手下走进店里,里面站着三个穿着小背心的彪形大汉。
三个大汉的眼神极具侵略性,如同在检视待杀的猪,盯得苏小强后背直冒冷汗。
“手机,规矩。”
哑巴手下伸出手,语气很生硬,嘴里惜字如金,似乎不愿多说一个字。
不过表情和平时无异,不像是针对自己。
从兜里掏出手机,交到对方手里,嘴里抱怨。
“大哥,要是我女朋友打电话过来你可得帮我接,不然到时候指不定怀疑我干嘛去了。”
假哑巴没做任何回复,将手机扔进一个铁皮箱,顺手拿起一个手持的安检仪。
“脱光,规矩。”
对方不与自己多做交流,让苏小强头皮发麻。
只能乖乖脱个精光,张开手臂接受对方检查。
心里突起的不祥预感让苏小强想放弃任务,赶紧撤离。
“大哥,没必要搞这些吧,现在咱们丐帮这么高端?”
哑巴手下比苏小强高出一个头,听到这句话,用俯视的目光瞄一眼苏小强。
咧开嘴,露出一个让人胆寒的笑容。
苏小强的脸甚至能感受到一股热量,是略有味道的口气裹挟而来。
只不过这股热气带来的却只有毛发悚立的寒意。
片刻后,哑巴手下指指沙发上叠放的一套衣裤和一双鞋。
“规矩,穿上,戴上头套。”
另外三个一言不发的大汉上前一步,刚好和哑巴各站一个方位形成包围圈。
苏小强环视一眼,估摸即便自己在警校是连续三年的格斗冠军,但这种处境,干不过。
老老实实穿上那套衣物,接过一个大汉递过来的头套,假装扭扭捏捏的套在头上。
头套的材质一时之间竟然认不出来,透气性很好,却一丝光,一点声音也传不进来。
头套下的苏小强紧皱眉头,不对劲,很不对劲。
黄毛答应的是不是太轻易了?
即便是做人口拐卖的生意,只是第一次接触而已,是不是太夸张?
这个头套是什么玩意儿?
不简单啊,难道他们背后的势力是搞高科技的?
怎么办?
大意了,被老爸承受的压力搞得自己心态不稳,应该再等等。
听不到外界的声音,只感觉被两个人提着自己的胳膊上了一辆车。
完全没有光和声音的环境,让苏小强没有办法判断时间。
同时,人的感官也会出现极大偏差,故而更不可能判断出方位。
现在唯一能依靠的只有保护自己的同事们不要跟丢。
不知道过去多久,在一次身体晃动,快要失去外界感应的时候,两只胳膊被架起。
一路踉踉跄跄的跟着架起自己的人走,停下脚步后,身体再次晃动,应该是电梯。
“欢迎,欢迎,好兄弟,今天带你开开眼。”
头套刚被取下来,来不及适应外界的强光,黄毛的声音已经钻进耳朵。
捂住双眼,慢慢睁开,放眼望去,一间至少上百平米的大厅。
大厅空无一物,一边是电梯口,另外三面各有一道关着的金属门。
墙壁没有窗户,空气却很清新,不显憋闷。
天花顶只有几个透着“呼呼呼”风声的通风管道出口,以及密集的吸顶灯。
“三哥,咱们到底做什么买卖?这个?还是这个?”
站直身体,目瞪口呆的样子不用表演,因为苏小强真的是被震惊了。
对黄毛团伙的评估太保守,这特码能是一个拐卖集团该有的实力?
看着比划一下八字手势,又吸吸鼻子的苏小强,黄毛鄙夷的撅撅嘴。
“那些算个屁,走,哥哥带你开开眼。”
黄毛拉住苏小强的手,走向和电梯门相对的那道门,用瞳孔解锁,推开金属门。
门后是一条至少百米以上的走廊,观察通风管道的走向,尽头两边应该还有走廊。
走进走廊,苏小强被惊的停下脚步。
“三哥,这,这,这……”
不怪苏小强心惊,百米走廊的两侧是一格格密封展示柜,里面全是标本。
人的标本,男女老幼,表情各异,应有尽有。
“怎么?怕了?”
黄毛松开手,插进裤兜,一脸嬉笑的看着苏小强。
震惊,愤怒,每个展示柜大约宽一米,也就是说,百米长的走廊两侧至少有两百多个人体标本。
这是两百多条人命。
“三哥,你别吓我,这什么情况?”
苏小强缩缩脑袋,躬着身子,不敢表现出愤怒,常人应该表现的是恐惧。
黄毛舔舔嘴唇,仿佛眼前的一切美妙绝伦,怎么也看不够。
“这些只是我的一点小小收藏,无关紧要,跟生意没关系,跟我走。”
这一刻苏小强真的怕了,双腿不由自主的有些打晃。
黄毛的变态已经超越了人性底线。
后方的哑巴和三个背心大汉似乎司空见惯,目不斜视的逼迫着苏小强跟上黄毛的脚步。
好在转弯后不再是展示柜,没走几步又是一道金属门。
黄毛再次用瞳孔打开金属门,门开的瞬间,门后隐约传来哭声和叫骂。
“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你们不得好死。”
“呜呜呜……”
走进金属门,苏小强再次震惊,门后的大厅至少上千平米。
大厅左右两侧各有三列铁笼。
每列铁笼分成二十个单人间。
整间大厅一百二十间铁笼。
这会儿铁笼多数已经没人,剩下有人的大约有三四十个。
几乎全是刚成年左右的姑娘和十岁以下的儿童。
大厅的正中央有一个一米高的小高台。
高台上放着个看似密封的盒子,刚好能平躺一个成人的大小。
大厅内忙忙碌碌的男男女女工作人员有十几二十个。
有背心大汉从笼子里把人拖出来,强迫对方躺进盒子。
随后有几名穿运动背心和训练裤的女性,随意的给盒子里的人打一针不明药剂。
药剂注入后,躺在盒子里的人瞬间目光呆滞,停下所有动作,如同失去灵魂。
打完针,背心大汉给盒子盖上盖子。
盒子凭空升起,进入天花板上与盒子一般大的洞口,随后不见踪影。
盒子升空后,其中一个大汉在高台上挥一下手,下方自动升起另一个盒子。
苏小强真的被吓到了,这完全不应该是一个拐卖集团该有的样子。
在他的认知里,拐卖集团的老巢应该是某个废弃工厂或者老楼。
应该是破败的环境下,受害人瑟瑟发抖,抱团蜷缩在某个肮脏的角落。
犯罪分子应该是一群打扮粗糙,脚踩板凳喝酒打牌的流氓。
可是眼前的一切是什么?
沉默不语,显然训练有素的成员。
极有可能是在某处地下,建筑整洁完备,设备科幻的基地。
有这种科技实力,怎么可能去做街面上的坑蒙拐骗?
“真是妙不可言,这些无力的叫骂,只有我才懂得享受。”
黄毛闭着眼,轻轻晃动那颗黄毛脑壳,将变态演绎的淋漓尽致。
“三哥?这是什么情况?那些盒子?人躺进去不会被憋死吗?”
黄毛一直用病态的笑容紧盯苏小强,欣赏他强忍慌神的样子。
“呵呵,没关系,你不用知道这些。”
苏小强心惊肉跳,完全无法控制抖动的双腿,心中大骂前期收情报的线人。
这特么绝不可能是一个简单的拐卖集团。
“三哥,咱们这是割腰子卖还是怎么的?为什么全是姑娘,精神小伙不值钱?”
黄毛不理会站在门口的苏小强,缓步走向高台,向其中一个大汉点点头。
“苏小强警官,认识几个月了,给你准备了惊喜,希望你喜欢。”
苏小强惊恐的瞪大双眼,这一刻才是真正的毛骨悚然。
“三哥,你说什么?”
黄毛享受快乐的笑容让他露出六颗牙齿。
在服务业,这是标准的微笑,在他脸上却有如噬人魔鬼般的邪恶。
“苏警官,你爸苏建国真是个好警察,自己儿子说送就送,佩服,佩服。”
苏小强立刻明白,暴露了。
黄毛一直在耍自己,他早就知道自己是警察。
可身后已经摸出短刀的哑巴和大汉,让苏小强暂时不敢轻举妄动。
这时候,刚刚黄毛点头的大汉从对面门后和另一个人架出个睡衣姑娘。
“表姐。”
苏小强握紧双拳,被带进来的正是和自己搭档的表姐,这下更加投鼠忌器不敢妄动。
“黄毛,你想怎么样?放了我表姐,有什么冲我来。”
黄毛一把抓起表姐的头发,舌头划过上嘴唇,仿若眼前的女人是一块食物。
此刻表姐紧闭双眼,被扔下后趴在地上,对外完全没有感知,应该是处于昏迷状态。
“苏胜男,明明长这么漂亮,名字却不怎么雅致。”
说完嫌弃的站起身,从怀里摸出把手枪,扔给苏小强。
“来,我们玩个游戏,一颗子弹,杀你表姐,你活,自杀,你表姐活,杀我,你们俩都死。”
黄毛张开双臂,似乎做好了挨枪的准备,脸上扭曲的笑容越发浓厚。
苏小强接过枪,根本不带半分犹豫,对着黄毛扣动扳机。
“咔”
手枪发出空饷,里面没有子弹。
“说你傻你是真傻,居然相信我的鬼话,哈哈哈。”
黄毛摇摇头,再次蹲下身,鼻子贴近苏胜男的脸轻轻嗅动。
“可惜,怀孕了,不能做成收藏品。”
苏小强心中谋划,必须靠近黄毛,发挥化坤手的优势,挟持他自救。
刚刚动步,背后的哑巴一脚踢在他的膝盖后方。
远超常人的力量,让苏小强顷刻间感觉双腿已经骨折,摔在地上,趴着滑至高台下方。
“黄毛,放过我表姐,啊,别他妈欺负孕妇。”
疼痛让苏小强吐出每一个字都需要用尽全力,不服输的唯有昂起的头颅。
黄毛放开手里的头发,面带微笑的转向苏小强,彷如两位好基友的亲密夜谈。
“苏警官,再怎么咱们也是三个月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你放心,生下孩子前,她不会有事。”
说完抬头看向哑巴几人,放声怪笑。
“他在骂我,哈哈哈,我好兴奋,不行,按住他,拿个锤子给我。”
三个背心大汉看向哑巴,哑巴点点头。
得到哑巴许可,三个大汉走上前压住苏小强。
对他们来说,苏小强和猪没什么太大区别。
黄毛握着个平常家用大小的铁锤,拖住苏小强的手掌就是几锤子砸下去。
“peng”
“咔”
“peng”
“咔”
黄毛一锤一锤从下往上,猛砸在苏小强的手上,每一锤的力量和速度几无差别。
每一声闷响伴随的必然会有一声骨裂的声音。
先是左手掌,而后手腕,胳膊,关节。
砸完左手,似乎不过瘾,又开始砸右手。
鲜血四溅,点点血渍让黄毛的白衬衫开满红色血梅。
整个过程黄毛一言不发,滴流着血滴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双眼写满疯狂和享受。
那些搬运被拐姑娘和儿童的工作人员似乎没有受到一点影响,仍然有条不紊的继续工作。
血腥味夹杂着点屋内本身微微遗留的尿骚味,不留情面的冲人鼻腔。
刺激的味道,让本该痛的晕厥的苏小强硬生生挺着,嘴里一直在叫骂。
“我操你祖宗,死黄毛,来,继续来,弄死我,总有一天你会不得好死。”
“畜牲,用力啊,没吃饭吗?”
“就你这么个逼样,欺软怕硬,能成什么事?万年王八的命。”
“恶有恶报,黄毛,黄泉路上,我等着你。”
“黄毛,你个畜生,你不是人。”
或许是已经达到颅内高潮,黄毛满足的站起身。
扔下粘有血肉的小铁锤,仰头回味。
“还算有点眼光,我怎么可能是人。”
片刻后,从裤兜里扯出条手帕擦拭脸上的血水,擦完闻闻手帕,向三个大汉吩咐。
“把他全身骨头给我打断,皮肉坏了,可惜做成标本也不完美。”
哑巴面无表情的走过来,语气并没有太多尊重。
“医生,希望你知道今晚在做什么,你的一切行动,我会如实向组长汇报。”
黄毛收起狂笑,难堪的脸上,眼神布满凶狠。
“我的事轮不到你管,你只需要服从命令,区区短命种而已。”
直到此刻,苏小强才知道黄毛的真实外号叫医生,而不是什么三哥,一切都是假的。
哑巴扭过头,朝压着苏小强的三名背心大汉点点头。
三名大汉如同机器人,冷面漠然的放开手站起身。
没有多说一句话,抬起脚踩向苏小强的全身各个关节,包括脊椎骨。
苏小强根本无力反抗,眼前一黑,终于昏死过去。
黄毛见苏小强没了动作,抬起手制止三名大汉继续施暴。
“够了,正好还剩一口气,扔锦江,我怎么会杀自己的好兄弟了。”
再次蹲下身,抓起苏小强的头发,哪知早已满脸染血,无趣的丢开手。
“出身优渥,怎么没有父母双亡呢?活该去锦江喂鱼,哈哈哈。”
哑巴的话的确不多,仅仅是缺乏感情色彩的脸上,多出一丝不知对谁的不屑。
配合其他三名背心大汉,哑巴四人一人提起苏小强的一只手脚,原路返回电梯。
……
夜晚的蜀都有不亚于白天的热闹,若不是此刻已是深夜,锦江两边河岸当有无数散步游江的人潮。
河岸边,一道黑影在河堤栏杆的阴影里快速跃动,没有实体,仅仅是个影子,宛如鬼魅。
黑影后方,另有一位藏于斗篷下,头戴宽大兜帽的人,大夏天也不嫌热。
他一手持铜锤,一手提着盏造型古怪的铜锣八角灯。
一米长的灯杆,最前方是八角铜灯,后面点吊着面铜锣。
正以不弱于鬼影的速度闲庭信步的追击。
“你不要逼我,大不了我们俩都别活。”
鬼影突然停下,从地上慢慢站起来,从一片纸张黑影,充实成人形。
不过他浑身包裹夜行服,看不见长相,手里反握着把匕首。
提灯人停下脚步,铜灯发出黄色烛火,周围路灯似乎顿时黯淡了些。
烛火凝成一道光柱,如手电筒一般照射在鬼影身上。
“呵,还我们俩都别活,一个小偷也敢威胁我,东西交出来,我让你死的痛快点。”
声音听起来年纪应该不小,苍老,厚重。
鬼影化成的人被烛火照射后似乎无法动弹,但嘴巴却不饶人。
“哈哈哈……沙币,东西早扔了,气不气,来,整死我,找不到东西,回去你也得来陪我吧。”
提灯人早已过了冲动的年纪,哪会轻易被激怒,声音依旧不急不缓。
“只要你把东西交出来,我保证给你个痛快,否则,你应该知道我们的手段。”
“哈哈哈,老子是死是活需要你给?哈哈哈。”
说完这句,鬼影的身体顷刻间垮塌,化成空气里一堆风吹即散的飞灰。
飞灰掉落地上,和普通纸钱燃烧后的灰烬一无二致,份量不过一簸箕。
提灯人再也无法保持淡定,快步上前,懊恼的差点扔了手中铜灯。
“死士?到底是谁,竟敢觊觎圣种。”
片刻后,稍微冷静的提灯人挥一挥斗篷,带起一股疾风。
灰烬四处飞散,原地只剩下夜行服,一颗形似绿豆的黑色种子和那把匕首。
提灯人拾起种子,从怀里掏出一个两指大小,不知名材质的黄色小盒,将种子放入其中。
又将匕首捡起来,别在腰间,把夜行服扔进锦江。
左右环视一圈,叹口气,微微摆头后喃喃自语。
“哎,也不知道是颗什么种类的圣种,回去若能不死,必将偷盗者碎尸万段。”
说完,提灯人转身离开,看似一步,身形却向前十数米远,看着不合理,但又很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