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收嘛收嘛!”
苗旺本来很拘谨的,因为感觉这玩意儿对林默来说,着实是寒酸东西。
实在有点儿拿不出手。
可是自家有的,人家林默家里更多,他根本不缺。
想来想去,家里仅有能掏出来的,也就洋芋了。
他收了之后还笑的很开心呢,嘿嘿,苗旺的拘谨也变成了开心。
说实话,早先没跟林默一起翻岭子之前,一家人已经在担忧家里过不去今冬。
穿了快十年的袄子,袖子裤管接了又接,补丁摞了又摞。
里头的棉花都已经黑的泛油光,根本就不那么保暖了,自家被褥也差不多光景。
在队里秋收的时候,眼瞅着旁人家每天忙活完都零零散散的买煤弄回家攒着,自家却连三分钱一斤的煤都得算计老半天。
这些天忙活下来,他家里不仅攒下了快五十只兔子,钱也攒了好几百。
昨儿一口气花了六十块钱,往家里囤了二千斤煤。
今冬可算有熬过去的盼头了。
不必再像去年似的,屋外零下三十度,屋里也差不多,每隔个把小时,一家三口就要轮着起床往炕里添柴,不然就冻得根本睡不着。
老鼠都不敢光顾他家,那冷的哟,走不了两步就能冻粘地上。
苗青松也没空手过来,他抱着个木盆子,里头装着满满当当的腌好的小白菜。
他爹娘胆子也小,屋后的私耕田只敢开个一分,一半种了红薯,一半种了小白菜。
小白菜的产量比粮食高很多,半分地就能种约150斤出来。
若是能种一亩就好了,一亩能长出来三千多斤呢。
“咱娘的腌菜手艺,咱觉着怪好来,就是单将腌菜切吧切吧加水烧热着吃,也下饭的紧。”
苗青松往地上放下盆子,盆子装的沉沉甸甸,连汤带菜的也有个约二十斤。
菜兴许不值钱,但是里头的盐和酱料值钱。
一斤盐要三毛呢,那酱子也是他老娘买黄豆自个儿炒焖发酵的,还加了不老少的辣椒。
“哎呀,这么客气,”林默笑着砸吧着嘴,伸手蘸了点儿酱菜之后往嘴里一伸一砸吧:
“啧啧,滋味儿挺足啊,明显是下足了料的。”
“那咱就不客气了,嘿!”
“酱菜炖肉,菜汤泡大米饭吃,吧唧吧唧,那滋味儿绝了。”
林默一边吞着口水一边骨碌起床。
打猎果然是个体力活,连轴好些天的翻岭子,浑身那个酸疼。
他倒是有资格觉着累,但俩发小没有这个资格。
家里情况才刚稍微好起来一些,心里头还是没啥安全感,生怕挣着挣着窟窿等着,经不起波澜的寒酸小家又被打回原形。
“咱这趟去抓兔子,也带上镐头吧,若是还能逮着那么多,咱就再忙活忙活,多挖些坑道子,明儿不就能逮着更多了?”
一点儿也不觉着累的苗青松,很积极的主动提议,好像真一点儿不累似的。
而浑身散架的林默心思都不咋在兔子上,脑子里全在惦记打鹿子,换驴子。
累啊!
“我刷个牙就走,没吃的话你们去灶房瞅瞅,咱老娘应该烧了咱们的早饭。”
林默蔫儿吧唧地刷牙洗脸去。
阿旺和青松已经在家简单吃过了,不过家里穷怕了,就算有了点儿家底,吃的却还是大碴子稀饭。
顶多稀饭里比以前多放了一把大米。
来到灶房,龟龟,林大娘不在灶房里,但是灶台上却焖好了白花的大米饭。
昨儿苗家学手艺留下的那兔肉皮冻,还有大半盆摆在旁边。
大盆旁边的菜盆子里另外炖了一盆皮冻烧洋芋。
还有一个小碟子,里头摆着两片油金灿灿的煎蛋。
“没想到林大娘比咱爹娘更舍得吃呢。”苗青松羡慕不已。
“哪里是这样,”阿旺却不太同意这说法:
“明摆着是给林哥和小花妹子做的,她自个儿可不一定舍得吃的这么好。”
“也是。”
洗漱完毕的林默,一边拼回散架的身子骨,一边来到灶房。
煎蛋!
都快忘了家里还留有四只野鸡了。
馋涎哗啦下来之前,林默直接用筷子夹了半个煎蛋就这么送进血盆大口。
啧,那个香,那个荤腥气儿,那个筋拽拽。
给俩发小瞅的那个馋。
“你俩分一个,剩下那半个留给小花。”林默细品着嘴里的煎蛋,简单跟俩发小说道一声。
本来还想客气客气的,馋涎涌上大脑,那还客气的啥。
赶忙就摸来筷子,也学着林默的奢侈,不就饭的单吃煎蛋。
哇,差点直接给香哭了。
都舍不得就这么咽下去。
这美妙滋味儿,估计能刻心里记一辈子。
又蹭着林家的伙食狼吞虎咽一大碗炖菜泡米饭后,哥仨满肚子满足的往鸡嘴山的方向走。
不蹭不行啊。
生产队已年底歇工,不做活的情况下,各家各户都是一天两餐的,也就是只吃早饭和晚饭,中午不吃。
正是长身体的年岁,太容易饿。
实际上早上喝完碴子稀饭刚出门就开始饿了。
能吃饱饱,谁还能顶得住诱惑,就这么饿着捱到晚上。
捱不住,完全捱不住。
以往荒无人烟的老秃子山和老爹山,从昨儿开始就一副熙熙攘攘的景象。
他们出来的都算早的了,结果路过老爹山时,龟龟,里头已经蹲了一片儿上百号赶早来捡樟子松塔的村民。
十有八九是天还没亮就过来捡了。
林默心头不禁有些发酸。
其实庄稼人都很勤力的,在生产队磨洋工,那不还是因为队里的安排和分配十分不合理,十分打击庄稼人的积极性。
你不管做多少活儿,最后都是分那么多,顶多比别人多挣几十个工分,一个工分才七、八分钱。
这简直就是在糟践人。
瞧瞧眼前,当付出与回报公平公正时。
这积极性,都根本不用监督的。
“有动静!”
一路琢磨一路走,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个把快俩小时,一行已经来到了鸡嘴山。
苗旺兴奋冲冲地沿着熟悉,来到一处坑道边沿。
探头就是个“哇”!
“又是俩灰灰!”
“这里仨呢!仨土黄的!”另一边的苗青松也激动叫喊起来。
殊不知身后不远处,有个影子正在定定的勾着他们。
是陈刚。
他的脸色那个凝重。
隔着老远儿的凝视了他们一会儿,就调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