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睁睁看着那个纤细的身影福礼道别,顾翦之一个人端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拳头还捏着,心里也还难受着,努力消化着她说的话。
他本来的设想是,小香答应做妾、留在他身边;
等他办完公事便带她回京,然后到张家说明情况,接着娶妻纳妾之礼同一天举行;
将来再让小香给他生下长子长女,皆大欢喜!
谁会想到,小香拒绝了,一点情面都不留。
他站起来,走到窗前,望向天空。
今日是满月。
顾翦之想起去年元宵灯会,第一次见到小香。
那日宫里办元宵宴,他无心应酬,提前出宫,心血来潮走到最繁华的正阳大街。
远远看见一个穿着白裙绿衣的女子,纤细而柔白,跟在宰相千金张帛绢的旁边。
张帛绢在一个灯笼铺子前,叫了一声「小香快来看。」
那女子转头,灯笼铺子的灯光铺在她洁白无瑕的脸上,将她照得像下凡的神女。
水汪汪的大眼里有无数的碎光、干净懵懂,小巧的琼鼻和粉嫩的樱唇相得益彰,恰到好处地衬得一张小脸明媚动人。
一阵轻风拂起她的长发,她眨了眨眼睛,笑眼盈盈,恰到好处的甜美。
一瞬间,顾翦之便沦陷了,呆呆地站在原地,连被行人撞了都没反应。
这个唤作小香的女子,乖巧的模样虽不是顶级美艳,似有魔力一样将他的心牢牢抓住。
顾翦之被迷得魂不附体,鬼使神差地在不易被发现的距离,跟着她们逛灯会。
小香被拉到摊位帮张帛绢付银子,提着灯笼走到小吃摊,买了一纸袋果脯和炒栗子。
突然,三个登徒子将主仆二人围住调戏。
顾翦之正准备去解围,只见小香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张帛绢,拍了拍手便出拳,两三下就撂倒了流氓。
那三个流氓不信邪,爬起来准备一起动手。
只见小香轻轻用巧力便躲开三人的攻击,众目睽睽之下,把三个大男人扔进了灯会旁边的小河里。
「好!」
她身手矫健,行云流水,打得相当好看,围观众人拍手叫好。
小香拍拍手得意一笑。
那一笑,看在顾翦之眼里,如山花满开!如暗夜晨星!如春风满面!
「咚咚咚!」
敲门声把顾翦之从回忆拉回现实。
「大人,水烧好了。」驿长将热水抬进来。
「多谢。放那儿吧。」
打发走了驿长,关好门,甩开所有思绪,顾翦之洗去这几日赶路的风尘仆仆。
小香刚才虽然拒绝了他,但不代表他会放弃。
不愿意做妾没关系,反正他有一百种方法让小香留在身边。
——————
清晨,院子里的鸡刚刚打鸣,姜贞便起来了。
她梳洗完毕,穿上赶路的月白便装。
一拉开门,便看见程深、程浅、江二、吴大和余师爷,陆续从顾翦之的房间里出来,像是刚商量完正事。
余师爷走在最后面,微笑着问她昨日睡得可好。
「挺好的,谢谢师爷。」姜贞点头。
一行人一起下楼去吃早膳。
大伙都坐定,顾翦之才从自己的房间出来,下楼坐到姜贞旁边。
驿长和驿夫将早膳端上来,今日是白粥、馒头,加上咸鸭蛋和几个清淡的小菜,摆了满满一桌。
顾翦之对这样的招待很是满意——看来驿夫和驿长没有因为他的到来而去搜刮民脂民膏,看来这里的官员平日作风遵纪守法。
程浅给大家盛好粥,所有人开始默默地吃饭。
姜贞安静地小口小口喝粥,偶尔夹些小菜吃。
「姜姑娘,你之后有什么打算?」江二咬着馒头问她。
江二是个自来熟,昨日到驿站就和姜贞聊了几句,算是熟识了。
姜贞吃好了放下碗筷,用手绢擦了擦嘴笑答:「我今日想去珞县的人牙那儿问问,有没有什么大户人家招工的,找到合适的地方就定下来,不打扰你们。」
她昨日拒绝了顾翦之,怕是把人得罪狠了,天黑前得找到新地方,不然还要去客栈住宿,太浪费银子了。
「姜姑娘这话说得!什么打扰不打扰的,我们高兴还来不及!」
江二笑着回应,出门办公务还有美女相陪,哪能叫打扰!
「嗯哼!」
听到余师爷清嗓提醒的声音,江二偷偷看了大人一眼,发现大人并没有责怪他多嘴,就此打住不再闲聊,转了个话头问顾翦之:「大人,今儿我们要去哪里?」
官府的驿站只有官员及家属可以住,目前这间驿馆只有他们几人入住,驿夫和驿长也在后院厨房,饭堂并没有其他人,在这里小声讨论公事也不突兀。
顾翦之刚吃完,喝了一口茶小声分配任务:「今日我们先去衙门拿卷宗,你和吴大继续盯着黎三爷。」
听到「黎三爷」三个字,姜贞竖起了耳朵。
接着顾翦之转头对姜贞说道:「你别去找人牙了,我府里缺帮手,你留下来给我做工,我按府里的工钱照付给你。」
姜贞被这几句话砸得有点晕。
她的运气也太好了吧!真是要什么来什么。
昨日还在绞尽脑汁想求他收留,想不到现在他自己居然提议让她留下,还有工钱拿!
而且,刚才他让江二和吴大去盯黎三爷,他们正在调查的果然是黎家!
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那她是不是可以帮他们查查案,再以查案为借口去黎家找找人?
「好。」姜贞矜持地点点头,其实心里乐开了花。
顾翦之终于放下心来,还以为她又会拒绝,想不到她竟然爽快地同意留下来,算是他计划达成了第一步。
其实一个只会伺候人的丫鬟能帮他什么呢?
他不过是想以缺帮手的借口,先将她留在身边,大不了让她做些端茶递水的小事打发打发时间。
等她习惯待在他身边了,与他有感情了,再纳了她也不迟。
反正她来南方,就是为了去做大户人家的丫鬟;去别人府里当丫鬟受气,不如去他府里做侍妾,好歹也算半个主子。
不管怎么着,总归是能留在他身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