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峰几人脸上的热意又来了,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大人可别打趣我等了。”
孟谷双手一摊,笑道:“绝对没有,你们看我真诚的眼神。”
众人被逗的笑了起来,孟谷也哈哈大笑。
黄鹤拿起他的折扇摇了摇,缓缓道:“哎,不瞒大人说,夫子给大家布置了作业,我们到现在还没有想好,正在四处瞎逛呢!。”
孟谷“哦”了一声问道:“何题?”
黄鹤道:“立志。”
“圣人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自古以来凡欲做大事者必先立志,志不坚则事必难成。老师提出此题,是想让我们明确前路,可是...”说到这里黄鹤停了下来。
冯峰接着道:“我们几人原本觉得我们的“志”就是好好读书将来入仕为官,为君分忧,为民谋利。昨日我们几人去奎星阁那边游玩遇到一对父子,子想学木艺,父不让,想让子继承自己编织的手艺。父说你在什么家就走什么路,走歪了只会累人又累己。”
徐增福道:“我们四人都认为父不该夺了子的志向。未来之事谁也说不准,他的儿子说不定能成为木艺大师呢!”
周贺点头道:“没错。”
冯峰感慨道:“我们家中还算殷实,平日里无论是长辈的教导还是我们自己都把入仕当目标,我想到的志也是这些,那是不是就像那父所说的什么家走什么路?我们甚至从未想过别的路,一时间不知如何写夫子出的题目。我问过父亲,父亲说既然是师长布置的题目,就该自己想。”
黄鹤几人也说了自家的情况。
孟谷听完心道:“好家伙,真是一群从小衣食无忧的人,没有经过社会的毒打呀!不过倒是有一颗诚心。”
见四人陷入的思维怪圈,不由笑道:“朝廷把官员分为各个职位,每个职位都有自己职责,你们想入仕,这个仕是什么?冯公子就如你父亲,管理县衙档案文书,仓库粮马,赋税征收,官虽小,但这其中的事错综复杂,做起来可不易,又有几个外行人懂?这也是为国为民。立志由心,量力而行,心之所想,力之所及。入仕是要做你能做到的事情,不是单单入仕。至于那个父亲,他只是把自己觉得好的给自己的孩子,要怎么做还是由那儿子决定,别人给你的只能是意见,不是路。”
几人细细思考孟谷所说的话,孟谷也不打扰他们,自己喝起了茶。
窗外。
“小二。”
“哎,就来嘞。”
“客官,可要来杯凉茶啊。”
“......”
外面人声鼎沸,雅间内几人陷入沉思。
许久以后,冯峰站起来对孟谷拱手行礼道:“学生多谢大人。”
黄鹤三人回过神也连忙行了一礼。
孟谷微微一笑道:“都坐,你们这样可就不好聊天了。”
冯锋几人对视一眼,眼中皆是感激。孟谷心道这碗鸡汤对于没有出“社会”的娃,得醉!
这时黄鹤突然贱兮兮的道:“大人,您可知刚才那个姑娘是什么人?”
孟谷调侃道:“怎么?黄公子动了求凰之心。”
黄鹤闹了个大红脸,连忙摆手道:“不是,不是,也不是,反正不是大人想的那样。”
孟谷轻笑:“哦~你还知道我想什么?”
黄鹤有些结巴的道:“也不是了,就是那样。”
孟谷道:“你这反应这么大,很难不让人多想啊!”
黄鹤瞬间面色通红,手舞足蹈起来。
脸真嫩,孟谷“哈哈”笑道:“好了,不逗你,说说看她是什么人。”
黄鹤舒了一口气,平日里和他们开玩笑不觉得,怎么大人一说就感觉有点臊得慌呢?
冯峰几人在旁边捂嘴偷笑,黄鹤心里大骂不仗义,清了一下嗓子道:“咳,这位姑娘叫林善亲,是关南道那边来此投亲的,投的是县里东北方向的陈家。听说林姑娘家靠海离蛮苗那边近,那边最近不太平呢!”
“蛮苗”孟谷口中念着这两个字,脑子里回忆起大辰的版图。蛮苗位于大辰的南方,那里有成片的群岛,从书中记载的情况来看那里的人信仰他们的神,和大辰,律夏,甚至是武威的生活方式完全不同。
不太平?投亲?
孟谷连忙问道:“你是听谁说的?林姑娘家中可是遭了乱?”
黄鹤立即解释道:“没有,没有,不是家里遭了乱,是林姑娘家本来就没有人了,才来的,但是那边也发生了事,是陈霖讲的!”
孟谷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人讲话真的容易让人误会。不由的没好气的道:“那你说说发生何事?”
“陈霖说,那边有段时间晚上经常火光漫天,隔着海水都能感觉到热度,有渔民出海打鱼的时候遇到过尸体。”
孟谷闻言皱起了眉头沉思起来,一抬头见几个人看着他,微微愣神后语气轻松道:“既然是听说,我们就不要去置评了,还是说说那位林姑娘吧。”
黄鹤撇撇嘴道:“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林姑娘自然是许给了她表哥了。”
这酸溜溜的语气,没有点什么孟谷绝不相信!
冯峰道:“黄兄啊,你真是越描越黑,这话说半天还说不到重要的地方。”
一旁的徐增福道:“不说这姑娘了,大人,下个月十六的时候我们有一场文会,大人要一起来么?”
孟谷道:“我怕是去不了,杨监察史五十岁大寿就在那之后,我要提前赶去州府。”
“这样啊”冯峰几个人大失所望,孟谷笑道:“哎!我要是去了你们不怕我抢了你们的风头?”
冯峰道:“见贤思齐焉,大人是我们学习的榜样,怎会有大人抢风头之说。”
“你们...”孟谷正要说话,脑袋里突然闪过一副面孔,转头对黄鹤道:“黄公子,你可认识刚刚跟在林姑娘旁边的嬷嬷?她是陈家人还是随林姑娘从关南来的?”
黄鹤虽不解,但还是老老实实的说:“是陈家人,好像叫什么秦嬷嬷,在陈家有两三年了吧。”
“哦!这样啊!”孟谷轻声应道。他前世是一个演员,演技这东西眼神是很重要的一环,当年为了磨炼演技,他特地看了很多的经典作品,还自学的这堂课,所以他对人的眼神很敏感,那个嬷嬷虽然始终在林姑娘旁边,大部分时间低着头,但是她偶尔抬头看向人的眼神总觉得有些违和。
几个人见孟谷突然静思起来,对视了一眼,冯峰小声的问:“大人,可是有什么事?”
孟谷回过神,笑笑道:“无事,这个嬷嬷似我小时候认识的一个人,就问一下,刚刚回想了一番发现是自己看错了。
对了,我在勤州的时候参加过文会,这同州的还未参加过,不如你们同我讲讲?”
说到自己的兴趣和强项,几个人立即化身成小灵,说起来眉飞色舞,眼神发亮,孟谷听的津津有味,偶尔发表一下自己的想法,这一说半个时辰就过去了。
小灵和大力那边已经吃完了,小灵还好无聊就看着自家少爷,刘大力那边就苦了,他只觉得耳朵眼睛旁边全是自己不懂的字在飘,想睡觉但是他要保护少爷!要聚精会神!要时刻注意周围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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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山县东北方,陈家。
陈家是石山县有名的富户,做的是布匹成衣生意,家主陈文杰是个地地道道的商人,很会做生意。
三年前他去外地,带回一个貌美女子,不顾家中的阻拦纳为二房,之后更是对她极为宠爱,听陈家下人说,陈二姨娘的屋里装饰极为讲究,各种物件看的人眼馋,就连伺候的丫头婆子都是最好的。
是让石山县不少女子羡慕的人。
此时那间极为讲究的厢房里,气氛有些诡异,秦嬷嬷双手叠摆在左腰腹的位置,恭敬的低着头。
她的身前方有一软榻,软榻上正躺着一妇人。
如今正是刚入秋,这几日有些秋老虎的意思闷热的紧,现在又正过正午,厢房里摆了些冰,稍显清凉,那妇人三十上下的年纪,保养适宜,容貌妩媚,一头乌黑靓丽的秀发上插着一根玉簪,双眼微闭。她右手拿一把精致的绣花团扇,左手做枕状托着脑袋,再往下曲线玲珑的身材被一件水红色的纱裙包裹着,一双纤巧的玉足并未穿鞋,不时的晃荡着,晶莹粉嫩引人遐想,正是陈家的二夫人秦妙云。
秦妙云没有睁开眼,语气平淡问道:“怎么样?”
“不好”秦嬷嬷低头答了一声,秦妙云猛的睁开眼睛,身体坐正一双玉脚踩在榻板上,左手无意识的握紧,秦嬷嬷知道小姐动怒了。
连忙恭敬的道:“小姐,现在的县衙里我们无法进去,他出门身边一直跟着一个刀客,警惕性极高,不好对付。”
“废物,平日里如何吹嘘,到了上场的时候都不行,我养着你们干什么?”
秦嬷嬷默默低下头,等秦妙云发泄了一番后才轻声道:“小姐,我们该撤离了!”
秦妙云冷“哼”一声,狠声道:“撤离,撤离,你们就知道撤离,张宽刘权那两个废物!”
秦嬷嬷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劝道:“小姐说的是,本想等风头过了,把他二人劫出来,没有想到宁白这么快就到了,小姐在绛州的替身怕是没有了,所幸名册已经到手了,现在我们不宜和他们对上。”
秦妙云突然激动起来,狠狠一扫塌桌,塌上的东西撒了一地,发出清脆的声响。她头上玉簪上的吊珠随着她的动作激烈的碰撞,发出叮叮玲玲的声音,仿佛在发泄主人的怒火,秦嬷嬷赶紧低下头。
“名册是到手了,可我们不仅失去了两个人,还有三年的努力,那个孟谷居然按照那群愚民说的路线,给所有的关卡去了文书,这条路就这么断了,本宫不甘心呐。”
秦嬷嬷赶紧道:“小姐,我们还有机会,只要是小姐想做的事奴婢一定帮小姐完成!下个月同州监察史五十大寿,孟谷一定会去,奴婢定会好好安排一番。”
秦妙云听了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片刻之后睁开眼睛,沉声道:“是该这样,走之前总要送他一份大礼!”
秦嬷嬷低头说了声是,默默退下了去。
就在县衙里众人忙碌的时候,东北陈家陈二夫人病逝的消息传遍了石山县。
原先羡慕的人们,开启“高人”模式,比如:当初我看她就是个不安分的,现在突然没了,指不定有什么丑事儿。再比如感慨红颜薄命的。只能说:是非入耳君须忍,半作痴呆半作聋。孟谷听到小灵给他讲这些八卦的时候,摇头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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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飞逝,岁月如梭,转眼过了九月十二,树叶披上了暖色调的衣服。
高明从州府回来带来了刺史大人的赞誉和杨府中的请柬,如今该启程了。
同州一共五个县,同州州府衙门所在也在其中一个,不过作为同州的政治中心,大家一般称为州府。
州府和石山县相邻,不过隔着好几条大山脉,高山险峻,一般石山县的人会走主道过鸿塔县地界再入州府,在不赶路的情况下大概要六天,监察史杨大人的大寿是在九月二十二,提前出发一是怕意外,二是孟谷想看看州府。
这日辰时末,同州的主道上两辆马车均速行驶着。
前头有些规格的马车,刘大力赶马,车内孟谷坐在正位,褚子盛坐在左下位,小灵坐在右下位,一路上小灵如百灵鸟似的说话声,为烦闷的行程添了不少乐趣。
后面的一辆马车就普通许多,四个衙役轮流赶车。
“少爷,少爷,鸿一镇的这个松糕好好吃哦!”小灵两只小手各拿了一块糕点,嘴里鼓啷啷的,说话声到还清晰。
孟谷打开水囊给她到了一杯水,小灵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最后将左手的糕点向孟谷一递,声音清脆的道:“少爷,你也吃”
孟谷伸手拿了糕点咬了一口,小灵手得空了接过孟谷递的杯子喝了一口,待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后,欢快的问:“少爷,是不是很好吃?”
孟谷品味了一下嘴里的糕点,笑着说:“味道还不错!”
小灵开心的道:“是吧,是吧,少爷我们回去的时候多买点,给夫人,肖嬷嬷,刘伯,还有静止静文带些。”
孟谷一脸宠溺的道:“好,你想买多少都行。”
褚子盛在一旁看的牙酸,县衙的人都知道大人非常宠爱小灵这丫头,还让其同桌吃饭,不过平日里小灵很少去办公的地方,众人只是私下说说,说什么大家都懂的,却没想到这么宠,简直没眼看了!
小灵坐在他对面注意到他的表情,一脸天真的问:“褚师爷,你也要吃糕点么?”
褚子盛闻言道:“不用,你和大人吃就好。”
小灵“哦”了一声,又转头和孟谷说起了话。
手上的糕点吃完了,小灵左右看了看像是要找什么东西,但是手上还有糕点的残屑,表情开始有些着急,孟谷看她这样不由摇摇头,拿出帕子给她擦手。
“谢谢少爷”小灵甜甜的道。
早知道就跟杜广他们挤挤了,这是褚子盛现在的想法。
孟谷问:“你要找什么?”
小灵道:“扇子,少爷你把扇子给我一下。”
孟谷将自己的折扇递给她,小灵接过后打开给孟谷扇风。
“天好像有点闷,少爷,我看你都出汗了”
孟谷其实也觉得有点闷,不过这些日子他都习惯了,倒是没有什么特别不适的感觉,微微阵阵传来,小灵很卖力的给孟谷扇风,这丫头有时候性子倔的很,叫她不要扇估计也不会听,就由着她了。
褚子盛在一旁默默的看着。那边小灵和孟谷旁若无人的聊着粉红色的天儿。
大人对小灵的关爱和尊重怕是一个男人对自己的妻子都做不到,小灵更是满心满眼里都是大人!
“哈哈哈哈”
小灵说了个县衙的趣事惹得孟谷哈哈大笑。
褚子盛看的眼酸,最终说了一句“大人,大辰户婚规定官民不婚。”
孟谷听了一愣,随即明白了褚子盛的意思,笑而不语。
小灵想了一下一脸天真的说:“褚师爷你看起来有些不开心,是爱上了什么官家小姐,没有办法在一起吗?你好可怜哦。”
褚子盛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孟谷又是一愣“哈哈”大笑起来。
小灵这丫头还一脸同情的看着褚子盛,孟谷突然一脸认真的道:“子盛!虽然我们大辰户婚有这一条例,但是刹那芳华,缘分难得,遇上想相伴一生的人不容易,正所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你不用太难过,说出来我们也能给你出出主意呀。”
小灵连忙附和的点头“是啊,是啊”
褚子盛对自家大人“扇风点火”能力也是服气!
“哈哈哈哈哈哈”
孟谷看他这样笑得更欢了,小灵连忙拉了拉他的衣袖,小声道:“少爷,少爷,你不要笑得那么大声呀,褚师爷这么伤心,这样不好。”
车内的空间就这么大,小灵虽然压低了声音,褚子盛还是听的明白,见小灵一脸天真的样子,幽幽道:“灵姑娘误会了,在下并无心上人。”
“啊?”
接下来褚子盛和小灵全程在鸡同鸭讲,孟谷在一旁看的直乐,全然不管褚子盛投来的小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