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暮半侧过头,心底一闪而逝的微微刺痛感,连她也搞不清因原何来,“所以,你要赶我走了?”
霍占极怕这时候不放手,他哪天真就再也放不开了,“还要我再重复一遍?”
楚暮眸色微暗,她只以为自己方才在陈述事实,从未想过事情突然会发展到这一步。
嘴角蠕动下,明明还有好多话可以说,可当楚暮话到嘴边,却无力辩驳,“骗子。”
说好护她周全的人,是他。
说好不谈感情的人,也是他。
没有契约精神的人,还是他。
用力捏着自己右手的腕部,楚暮艰难迈开长筒马靴,膝盖被撞伤导致行动不便,她一瘸一拐向外走,一身犟骨头再不容她回头服软。
望着那道纤瘦羸弱的背影,霍占极薄如刀刃的唇瓣紧紧抿着,抿出的直线衬得本就锋利的唇形更显凛冽。
楚暮慢慢回到卧室,摸进衣帽间。
她拿了个崭新的行李箱,随便塞入些换洗衣物。
今晚该住哪里,以后的生活究竟要如何应对,她来不及斟酌,一股脑拉上箱子拉链。
霍占极走出浴室时,楚暮的东西都简单收拾的差不多了。
贵重物品她一样没动,橱柜里摆满了霍占极为她准备的各类珍宝首饰,有的甚至价值连城,可楚暮看也没看,拎着行李箱就朝门外走。
房门开合间,那道身影彻底消失在男人眼前,楚暮连替他带上房门的动作,都是轻轻的保持着体面。
霍占极高大的身子斜倚墙壁,随后折过身,将整个坚毅挺拔的背部靠上去。
他双手插在裤兜,俊脸微仰,被高领毛衣包裹的脖颈优美拉长,突起的喉结性感露出,却是透着一股莫名的无力感。
楚暮好不易来到楼下,差点被冻坏的右手恢复知觉后,只剩手背有些搓伤,李姐见她肩上一个手上一个,大包小包的样子,“太太,您这是……”
平日里单独出门,楚暮都会牵上将军,这会儿也快到饭点了,李姐瞧她这架势,更像要搬家。
楚暮弯腰揉了揉泛疼的膝盖,先前那一下撞得很用力,肯定淤青了,她直起腰后,嘴边扬起抹笑容,“李姐,这段时间谢谢你的照顾,我往后可能就不住这里了。”
“为什么?”在李姐印象中,除了她刚来溪园最初,近些日子,霍爷同太太的夫妻关系处的非常融洽,二人几乎每晚都会坐在一起有说有笑的用餐,今天下午出门的时候,小两口明明都还好好的,“太太,是不是您觉得我哪里伺候的不好,想跟霍爷搬去其他地方住?”
“不是,李姐,和你没关系。”楚暮忙解释了一句。
当初为了躲避季明佑,她离开京城时,走得十分决绝,心里毫无留恋,这次同样的场景,胸口却犹似沉着一块石头。
霍占极不知何时已站到大厅二楼挑高的阳台上,他凝着一对眸子往下望。
楚暮依旧穿着那套骑马装,形孤影单的立在那儿,她手和腿都有被他恼羞成怒时弄出的伤,眼睛也不好使,脾气倒是死倔。
对他说两句好话,低个头怎么了?
他真没见过性子这么难驯的女人。
霍占极浓眉压着一道阴霾,镌刻迷人的侧脸仿佛蒙了一层晦暗,他的鼻子很挺,眉眼薄情,深邃立体的骨相勾魂到,能令女人甘之为他堕落。
楚暮没在李姐身上耽误太久,随便客套一番,便就打算离开。
霍占极见状,扫了眼一旁的狗窝。
将军大半截身子都趴在窝内,只堪堪露出一截屁股。
它最近被楚暮喂得膘肥体壮,盆里到现在还剩许多狗粮没下肚。
霍占极大步走过去。
人都要跑没了,它还有心情在这儿呼呼睡大觉。
他叫它到溪园,是看家护院的,不是当狗上皇来的。
男人鞋尖前踢,不客气地朝狗腿踹了一脚。
将军猛然受惊,忙不迭从窝里张牙舞爪退出来。
它一脸懵逼抬起脑袋,黑炯炯的目光赫然定在霍占极脸上,瞬间精神抖擞地站了起来。
男人冲楼下一扬下巴,“去。”
将军接到指令,视线透过玻璃围栏很快转向下面大厅。
当看见女主人拖着行李正往大门而去时,它如同屁股着火似的,撒丫子就往楼底下蹿。
楚暮刚到玄关,手中的行李箱陡地迎来一记向后的拉力,把她死死拽住。
楚暮双腿不受控制退回两步,那把力量还在拼命扯拽,她压根儿敌不过,差点被拉倒,“将军。”
楚暮不用猜都知道是谁,“快松开。”
将军一口咬住箱子侧面的提手,使劲朝后拖,超强的咬合力,别说一个女人,便是再强壮的男性,也难逃它的追捕。
“将军,乖,别抢我的东西。”
平日里楚暮做什么,将军都很是听她话,这会儿却说什么都不顶用。
李姐往楼梯口瞟了眼,霍占极左手抄在裤袋里,正从二楼不紧不慢下来。
男人面上无波,喜怒不形于色,方才从外面带回的那一身戾气早被隐去。
李姐捉摸不透这男人的心思,不过她发自内心不希望楚暮离开,“太太,等下晚饭就要好了,您要不,先在沙发上坐会儿……听听电视新闻?”
都被撵了,楚暮哪好意思主动留下,“不用了李姐,我……”
她后半段还没说完,霍占极讥讽含笑的声音插入,“不爱吃就算了,那就饿着,今晚也别在我耳边闹着要吃宵夜。”
“……”
这么明显的陈述句,楚暮岂会听不懂含义。
李姐满脸堆笑起来,“要吃的,要吃的。”
她赶忙走过去,拉过楚暮仍是拎着行李箱的那只手,“我按照霍爷的意思,炖了太太最爱喝的酸奶疙瘩汤,还配了不少小菜,都是您喜欢的口味。”
耳边,行李箱摩擦过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将军兴冲冲拖着行李箱飞快的东躲西藏。
楚暮紧闭着小嘴儿没再说话,霍占极肯给这个台阶,她就必须要下。
没有人真的愿意脱离当下的安稳,只单单为了意气用事而让自己重新跳回火坑。
眼瞅楚暮顺着李姐的规劝乖乖坐去真皮沙发,霍占极视线落在她右手有些泛肿的伤患处,他薄唇微微绷直,到底是狠不下心,便就软了语气吩咐道:“李姐,去找药箱给她手上擦擦,还有膝盖。”
李姐不由也去注意楚暮的手背,“好的,霍爷。”
霍占极让另一名佣人给他拿来件黑色的休闲外套,男人没在溪园逗留,自车库取了辆酒红色保时捷,脚踩油门疾驰离开。
楚暮听见那道震破天际的嗡鸣音,只在刹那间便销声匿迹,霍占极的车速不知道又飙得有多快。
这好像是他们结婚以来,第一次闹成这样。
所有的矛盾点,都是从她确认了那支钢笔的主人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