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大彪靠在尸堆中,模糊的看着远方三人在人群中不断厮杀,尤其是吴恙那撕裂的吼声,更是清晰传到他的耳中。
不觉间...
孙大彪笑了。
笑容中再也没有了对这些继承者们背叛的愤怒,也没有了对死亡的恐惧与遗憾。
更多的,是一种洒脱。
蹉跎半生,知天命之年,不过立命境,却又在自认为此生就会如老师那般,默默无闻,直至某天死去时,认识了这样几位少年。
甚至...
可以称之为朋友。
不远千里,连夜奔波,只为来救他的朋友。
“老师...”
“我...”
“我也有属于自己的...伙伴了...”
孙大彪轻声呓语,随口再次重重咳了两声,鲜血止不住的自嘴中涌出,将那件青衣染的血红。
他的视野愈发模糊。
甚至已经看不清那三位少年的影子。
“可惜...”
“我的天赋不足...”
“跟...跟不上他们的脚步...”
“待有来生...”
“再...一起...”
“踏歌行。”
沉重的双眼在此刻终于不堪重负,缓缓垂落。
一时间,万籁俱寂。
只有临别前,那阵阵的怒吼声,似是在耳畔回响,像是在挽留,又像是在欢送。
直至...
鸦雀无声。
“老孙!!!”
远方,始终不断用余光留意孙大彪状态的吴恙忍不住发出一声凄厉的怒吼。
池秋的身影略微停顿。
就连池夏,都在此刻,悄无声息的看了孙大彪方向一眼。
“不辨是非,不明所以!”
“你们还能看清自己的心么!!!”
吴恙双眼红的几乎能滴出血来,环视在场众人,紧咬着牙:“如果说,这就是地底世界本来的样貌...”
“呵呵...”
他冷笑一声,笑容中满是讥讽。
曾经...
他以地底世界为荣,觉得可以为其付出一切。
但如今...
“那咱们就掀翻这世界,看一看外面的天!”
远方,池秋顺着吴恙的话,高声呐喊。
“好!”
“掀了这天!”
吴恙深吸一口气,回应!
“他说的是掀翻这世界,看看外面的天。”
“你给他加难度了。”
池夏平静的反驳道。
三人对视隔空对望,在此刻,默契一笑。
“先给老孙把这场葬礼办了!”
“让这群人,下去给他赎罪!”
吴恙大笑着,喊着,只是眼角有一抹泪痕。
“是给这些所有牺牲的狱卒赎罪!”
池秋反驳!
三人不再开口,而是在人群中不断冲杀!
吴恙明明可以操控阴兵替自己杀戮,却将他们放置在外围,只负责拦截逃跑的继承者。
至于这些人...
他要亲自动手。
这想法,与池秋心照不宣。
哪怕为此,他们要多付出很多体力,甚至有力竭的风险,最不济也会受伤,但他们却依旧这样做了。
一时间,整个山底,彻底化作修罗场!
尤其是被池秋单手持着的那杆战旗,更是成为了这些人心中挥之不去的噩梦。
战旗所指之处...
生灵涂炭之地!
乃至于,池秋心口处,那银色的‘狱’字,都被鲜血染的赤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山脚下站着的人越来越少,尸体越来越多。
除了博物馆那些稀奇古怪的葬品们,偶尔会给池秋,吴恙带来一些伤势外,其他继承者,就像是移动的靶子。
池夏坐在驴车上,不断安抚着老驴的情绪,轻轻输送一道念力,在它体内不断循环,使其从躁动,渐渐变得冷静下来。
随后,池夏就这么安静的坐在驴车上,任凭周围尸横遍野,血流不止,兀自波澜不惊,带着一抹淡淡的微笑。
仿佛周围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渐渐地...
厮杀声越来越弱。
只有吴恙,池秋,带着些许伤痕,依旧傲然而立。
他们脚下...
满是残尸。
“老孙!”
“走好!”
吴恙站在尸山之中,微微喘息着,骤然抬起头,仰天大吼。
池秋没有说话,只是高举手中战旗。
旗帜随风摆动!
池夏轻轻跃下马车,注视着孙大彪的方向,微微行礼。
寂寥,无声。
微风回荡山谷,却又在即将吹拂到孙大彪时,戛然而止,似是怕扰了他的梦。
池秋举着战旗,踩着一具又一具尸体,最终站在孙大彪的面前,平静的目光中泛起一抹淡淡的哀伤。
吴恙紧随其后。
“愿四季无恙...”
“愿你无恙...”
吴恙轻轻蹲下,叹息着,轻声开口。
池秋则是将战旗竖立在孙大彪的尸体旁,以十分温和的声音,轻声低语。
“至少,在这一刻...”
“荣耀尽归于你。”
言罢。
池秋对着孙大彪,深鞠一躬。
池夏怔了怔,小跑着过来,急忙同样鞠躬。
此刻,那久久未见的风,恰巧吹过,掀起战旗一角,在虚空荡漾。
战旗上,那血色的‘第四监牢’文字,像是在无声的诉说着自己的庄严,不可侵犯。
明明被立的异常稳固的旗帜,偏偏在此刻,被风吹的歪倒,一角旗帜,轻轻搭在孙大彪的身上。
那象征着第四监牢荣誉,从来不容倒下的战旗,此刻...
却主动为孙大彪折腰。
似是要将自己那满身的荣誉,尽付于他。
三人面对孙大彪的尸体,默哀了三分钟时间,随后默契的各自散开,挖出一个个坑,将狱卒们的尸体埋葬。
许久过后...
这片山脚,看起来平平无奇...
只有一杆血红色的战旗,傲立于此,随风荡漾。
战旗后方,则是一个平凡的木牌。
上面刻着一串文字。
“第四监牢战旗所到之处...”
“百米空域。”
“违者...”
“斩!”
文字写的歪歪扭扭,甚至有些丑陋。
但搭配这漫山遍野的尸体...
却又是那般具有说服力。
“老孙...”
“第九关押所会越来越好的。”
“所有后面加入的人,都会知道...”
“血狱的第一任狱卒长...”
“叫孙大彪。”
池秋缓缓开口。
吴恙背对着池秋,轻轻擦拭掉自己眼角的泪水,这才勉强笑着说道:“这座墓,单靠我们几个...封不住了!”
“为什么要镇?”
“我们的职责...”
“是抓...”
“他们既然喜欢墓,那就让这些部门,部族的传承人们...去血狱里...”
“安度晚年吧。”
微风中,池秋咧开嘴笑了笑。
这一瞬间,他的笑容...
甚至比吴恙还要轻狂,不羁。
看向山腰的目光,更是那般冷冽。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