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相柳和小夭宿在回春堂隔壁的院子,他们的家。
两人吃过饭,已经入夜了。
小夭打开家门,发现院子里有了变化,正要细看时,相柳催促她快去睡觉。
小夭无奈,今天取笑了相柳太多次,这妖怪马上就要炸了,现在家里只有他们两人,没有共工在一旁镇着相柳,她真的怕相柳夜里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报仇,也不敢造次,乖乖听话洗了脸换了衣服去睡觉。
度过漫漫长夜最好的办法,除了交配,就是睡觉。
一觉醒来,日上三竿。只要相柳在身边,小夭总是睡得格外踏实。
小夭躺在被窝里趴了一会儿,想起昨晚没来得及看的院子,立刻爬起来穿好衣服。推开房门,相柳正坐在树下的躺椅上饮酒看书。
“相柳将军,今日不用回山里吗?”小夭笑眯眯地问,相柳没走,她很高兴。
“义父让我休沐。”
小夭点头,一副了然的神情,便自顾自打量起这座小院。
果然,与她走时大不同了,相柳趁她不在的时候,已经按他们之前计划的布置好了院子。
南边院门边上种了一棵槭树,已经长到一丈多高,深秋时节一片火红。小夭猜,一定是相柳用了灵力,新种的树才长得这样快,一截横生的枝干正好跟院门平齐,仿佛一个天然的匾额,小夭指着这节树枝,笑着对相柳说,“相柳,你看这根横生的枝干,像不像一个匾,若是你躺在上面喝酒,那便是写着‘相柳宅’、‘相柳府’,自带招牌,不必写字,人人都看得懂。”
相柳眼中露出凶光,和一对獠牙,一闪来到小夭面前,“我看你是找死。”
小夭拍了拍相柳的脸,“别这样,收回去,收回去更好看。”
相柳居然就乖乖收起了獠牙。小夭觉得成亲了真好,相柳明显听话了许多。
西边的院墙边上,搭了一架秋千,秋千上还缠了凌霄花蔓,深秋时节还开着橙色的花朵,一定又是相柳用了灵力,布了什么四季阵法,才花开不落,与门口的槭树相映成趣。
东边的院墙边,种了一畦药草,当归、黄芪、党参,还有几株人参,最末生着一棵枸杞,全是补药。最外面还种了几垄豌豆和菜蔬。
东北边一扇竹编小门,小夭推开进去,别有洞天,原来的荒地相柳都开垦出来,种的东西也别出心裁:有几棵巴豆,长得很高,挂满了果实,小夭心想,谁要是把这些吃下去,非拉上个三天三夜不可;巴豆旁边一棵马钱子,也挂满了黄色的果实。小夭笑起来,果然是相柳,种树不仅要种好看的,还要种剧毒的,这些够她炼出几大锅毒药泻药了。再往地上一看,一大片草屋正开着迷人的紫色小花,葱葱茏茏。小夭笑得合不拢嘴,若是用这些草乌炖一锅肉,够毒死一营兵了,若是提炼出来,乌头碱制成小小的药丸,给禹阳和苍林吃了,那也最多被认作纵欲过度,心悸而亡,岂不痛快。
小夭转身回到前院,钻进相柳怀里,“夫君,这个院子,我太喜欢了。”说完又伏在相柳肩上,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相柳借着小夭的力道,翻了个身,让小夭躺在椅子上,自己居高临下,妖瞳闪烁,“小夭,我想吃你了。”
“别,别,”小夭指着天,“这光天化日的,多不好。”
“那便留到晚上。”相柳邪邪一笑。
小夭哭笑不得,这妖怪现在连装也不装一下了,这么直白。不过她喜欢。
“相柳,我想去回春堂看看。”
“现在?”
小夭点头。现在她跟相柳是真的夫妻了,她便可以名正言顺地用宝柱媳妇的身份住在清水镇了。
“走吧,”相柳变换容貌站起身,拉起小夭,朝门外走。
“我们是不是该带点礼物?”小夭也变了容貌,随着相柳走出门。
相柳手上拿出一盒糕点,一包糖果,在小夭眼前晃了晃,“带着呢。”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小夭吃惊,这妖怪怎么知道她要去回春堂的,还提前准备了东西。
“你睡觉的时候。”相柳长腿一迈,几步就到了回春堂门口。
桑甜儿正在堂上坐诊,老木见是宝柱和他媳妇,迎上来,“你们回来了?你看来就来嘛,还带东西,多不好意思。”
老木接过糕点和糖果,让宝柱和他媳妇坐了,端来热茶,“宝柱媳妇,你一走就是好多天啊,你看宝柱多能干,把你们那院子收拾的整整齐齐。”
小夭转头,黑白分明的眼眸中,映着一个小小的相柳,“是呀,我家宝柱可能干了,能嫁给他,是我的福气。”
“你这话说的对。”老木伸出大拇指,夸奖小夭。
此时串子正好从河边洗碗回来,小夭看着提着水桶的串子,想起从前洗碗的活都是她做,心里不由得一阵感慨。
串子见到客人,上前打了个招呼,笑嘻嘻地从纸包里拿了块糖,见是红纸包着,说了句“呦,还是喜糖。”塞进嘴里,又拿了一块,走到堂上,小夭目光追着串子,见他笑嘻嘻地把糖塞进桑甜儿嘴里,也不顾堂上还有病人。小夭心想,难怪桑甜儿磕磕绊绊地跟串子过了一辈子,有时突然而来的简单的幸福,是会让人越陷越深,无法自拔的。
老木道,“你们别笑,串子老大不小了,一点规矩不懂。”
“怎么会,我看他对桑甜儿挺好的。”小夭转过头,看着老木。
“嗨,这不前几天惹甜儿生气了,这几天乖了,献殷勤哄甜儿呢。他啊,离不开甜儿,还总是气甜儿,没出息。”
“甜儿是真能干,这么好的媳妇还不好好珍惜,”老木转身,高声喊道,“串子,去看看锅里的饼子熟了没有,熟了就把火撤了,别烧糊了。”
老木又看看宝柱,“生意怎么样?我瞧着你也老不着家。”
“挺好的,赚了些钱,在老家把婚事办了。”相柳说得自然,笑得开怀。
“喜事啊,还真被串子说着了,真是喜糖,”老木说着,也从纸包里拿了块糖,“快,我也吃一块,沾沾喜气。”
相柳道,“老木,今晚我想请大家吃饭,借用回春堂宝地摆个宴席,在清水镇再办场喜宴,大家热闹热闹,你看可好?”
“好,好,当然好,我这就去通知街坊四邻。”老木说着起身就要出门,临走还不忘嘱咐串子,“大锅里的饭菜要是凉了,热热再拿给甜儿,别让她吃凉的。”
“知-道-啦。”串子在灶房高声回答。
小夭进去和桑甜儿打了个招呼,见她忙着便没说什么话,没几个月功夫,桑甜儿看病开药已经有模有样了。
宝柱和小夭回到家,小夭便问相柳,“你说办喜宴,是临时起意,还是蓄谋已久?”
“蓄谋已久,你不愿意?”
“不是,我只是有点惊讶,你居然愿意摆酒席。”
“为什么不愿意,宝柱成了亲,自然要让十里八村都知道。”相柳笑着说。
“我以为你不喜欢人多……”
“你喜欢热闹吗?”相柳问小夭。
小夭点头,“喜欢。”
相柳宠溺地吻上小夭的额头,“我不能让你悄无声息地就嫁给我,太委屈你了。”
“我不觉得委屈。”小夭跑到窗下,提起竹筐,“我们去买菜吧,准备晚上的宴席。”
“我让酒楼送席面过去,你就不用操心了。”
“你连这个都订好了!”小夭挠挠头,三天早一天工,果然她睡得太多了。
“你现在只要动动你的小脑瓜,想想宝柱媳妇叫什么名字就行了。”
“啊,还要想个名字。”小夭顿时没了精神,她最不擅长起名字,眼前的这位,也是半斤八两。
小夭垂头丧气地躺到躺椅上,嘴里念叨着,“叫什么好呢,叫什么好呢。”
“我让你想个名字,你给我魔音穿耳。”相柳笑。
“我没办法啊,总不能太随意了。”小夭冥思苦想,忽然灵机一动,“不如叫翠花,宝柱,翠花,很相配。”
“你确定?”相柳反问。
“好像是不太行,我再想想。”
“宝柱,宝,宝贝,珍宝,柱,柱子,石柱,什么能跟柱字组成一对呢?太难了。”小夭自言自语。
相柳躺在她旁边慢悠悠地喝酒。
灵光乍现。
“宝柱?”小夭唤道。
相柳抬眼看小夭,“嗯?”
“你姓什么?”
“杨。”
“杨树的杨?”小夭继续问。
“是。”
“那我就姓柳,柳树的柳,咱们俩组成个杨柳依依,是不是很好?”
相柳点头,“听着不错。”
“还有更好的呢,你叫宝柱,我就叫珍珠,珍和宝相对,柱和珠同音,你是杨宝柱,我是柳珍珠。”小夭睁大眼睛看着相柳,等着相柳夸奖自己。
相柳饮了一口酒,咂摸了一下,“柳珍珠,虽然有点怪,好歹也算是个名字,比麻子串子,叶十七好多了。”
“总比某人起的毛球好。那么威风的大雕,叫毛球,也就是毛球不跟你计较。”
“毛球喜欢这名字。”相柳笑道。
“我才不信呢。反正我就叫柳珍珠了,叫我珍珠,珠儿,小珠都行。”小夭一脸的自豪和不服气。
“好,那就叫你小珠吧。”相柳故意把“小珠”咬得特别重。
“哼,相柳,你骂我是吧。”
“我哪有,你自己说的,可以叫你小珠。”
“不行,不能叫这个,叫我珍珠,”小夭凑近相柳耳边,笑嘻嘻,又极具魅惑地低声说,“你藏在大海贝里的珍珠。”
相柳冷不防颤抖了一下,捞小夭入怀,吻上小夭撩人的唇瓣,满口都是酒香,小夭觉得自己滴酒未沾便已经醉了,晕晕乎乎地迎合相柳。
直到小夭浑身发热,相柳才挣扎着结束了这个吻,凶巴巴地问,“还敢胡说八道吗?”
小夭舔了舔红肿的嘴唇,连连摆手,“不敢了,不敢了。”
太阳偏西,小夭懒懒的有些犯困。
相柳轻笑了一下,抬手间东边的院墙下现出一个稻草扎的靶子。相柳站起身,拿出一张弓,递给小夭。
小夭把自己从摇椅里推出来,接过弓,是一张轻便的桑木弓,弓身上刻着两朵绽放的桃花,两端镶着日月精石。
“你特意给我做的?”小夭笑眯眯地问相柳。
“是。”
“真好看,我喜欢。”说着试了试收进乾坤袋,又拿在手上。
“你上一世的那张弓,还要很久才能打造好,这张暂时防身用。”
“遵命,师父。”小夭调皮地给相柳行礼。
相柳好心提醒她,“束修还没付。”
小夭做了个鬼脸,“记着呢,等我回去,找你岳父要些东西,必定不会少了你的,我知道,相柳大人缺~钱~。”小夭故意拉长声,还朝相柳做了个鬼脸。
相柳大笑,“试试准头,让我看看那个防风邶教你的箭术如何。”
“是!”小夭回答的干脆。说着走到西墙边,背对着太阳,拉弓架箭,“嗖”的一声,羽箭正中草人心脏。
相柳边走边拍手,“好,不错。是防风家的箭术。”
“那当然,你绝对不会糊弄我,任何时候都不会。”
“加些灵力试试。”相柳站在小夭身边,就像从前防风邶站在她身边一样。
“加灵力?”
“对,你现在有了灵力,箭术可以锦上添花,试试。”相柳耐心解释给羽箭灌注灵力的方法,小夭得了要领,屏气凝神调动灵力,“嗖”的一声,羽箭离弦,化成十支冰箭,闪着淡淡的荧光,齐齐射中草人,中箭之处泛起白霜,结出冰凌。
小夭笑着拍手,“哇,用灵力这么厉害!相柳,你看!”
相柳笑着点头,“很好。”
“相柳,你的灵力真好看。”
“你们神族还真是喜欢以貌取人。”
“好看就是好看,我说的是事实,你也好看。”
相柳吻上小夭的额头,“你喜欢就好。箭术还是要勤加练习,灵力也是,不可懈怠。”
小夭抱拳行礼,“是,师父,保命的本事不嫌多。”
相柳动情地抱住小夭,密密的吻落在小夭颈间,炙热的气息喷进小夭领口,烫的她说不出话来,只能紧紧地回抱住相柳。
他们都太害怕失去彼此了。
两颗心紧紧相连,同频跳动,此时正沉默地呼喊着彼此的爱意。
相柳和小夭就这样紧紧相拥,夕阳在他们身上勾勒出金色的轮廓。
直到那夕阳隐没在西墙头下,隔壁传来老木指挥送席面的伙计的吵嚷声,小夭才恢复了说话的能力,“相柳,我们该去准备宴席了。”
“走吧。”
相柳抬手给小夭换了套衣服,一身大红的衣裙,纹饰不似那日在海贝里穿的那样华丽,却低调质朴,别具风韵。相柳也换上一身同样的红衣,风度翩翩,意气风发。
相柳又拿出一支红珊瑚簪子,给小夭看了看,轻轻簪在小夭的发髻上。
相柳抬手拿出一个红色的纸包,里面是剪好的喜字,另一盏手里现出两盏大红灯笼,递给小夭一盏。
小夭接过灯笼,牵起相柳的手,“记住了,我叫柳珍珠。”
“我有九个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