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的最后一夜，精疲力尽的顾臣一如既往的睡到很快、很沉，也很……特别？
边疆的雪依旧很厚，狂风阵阵的像是要将窗户拍碎。
有些冷。顾臣隐约记得，自己好像又将身体往角落蜷了蜷。但就是没有舍得醒来。
他正做着一个，充斥着她的所见梦。
……
“觉得冷？”顾臣发现原本跟自己并肩的人渐渐落后了。向熙脸冻的挺红，却还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佯装淡定道：“还好。”
“这里的冬日不比中部地区，饶是盛夏的时节也能在这看见未化的积雪。”顾臣不露痕迹的挪了两步，将迎面吹向她的寒风挡住不少。“说实话，我曾经一度以为，我们今年新来的志愿兵又要自力更生了。但没想到竟真的会有市区的警署人员，主动申请来到我们这处鸟不拉屎的边境当考核教官。”
“怎么想的？”他的笑容在风雪的衬托之下，显得很不真切。向熙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我不觉得此地有什么不好。有不少为国家奉献青春的英雄都守着这里。我这教员，才是要觉得自惭形秽的。”
“向科长言重了。”顾臣的眼中透露出些许欣赏，马上又收敛回去了。
照如今的室外的这般气候，到底还是不适合说话的，于是几人默契的停止话题。
顾臣走在最前面，向熙迈着大步追，她身后还跟着此次同行的李涛和张皓。
前人的经验告诉我们：当你专心做一件事时，总是会完成的很快。
四人很快就来到坐落于冰湖旁边的军事基地。从这里出发至刚刚她们来时的官道，步行只要一刻钟左右。再以驻地为起点一路向西，走不多时就会看到巍峨连绵的雪山。
顾臣跟值班室事先打了招呼，几人很顺利的就进门了。“迎门而设的是1栋，你们可以将它理解为……办公楼？一层是政治参谋部门，二层是各总指挥部门，三层是通讯和情报部门。食堂的话在四层和五层，口味有些差异。你们的办公室在一层的楼梯口旁边，来往的人有些多，但办事会很方便。”
“1栋后面，并立的是2栋和3栋。”他指着对面那结满冰霜的后门玻璃，两栋矮楼依稀能被看到。“左边是2栋，存放武器和物资，还有你会用到的拉练装备，也存了一些新的在里面。右边3栋，是宿舍楼，稍后会有人带你们过去简单休整。”
“我们这儿女兵比较少，所以四层的宿舍只有一楼住女生，平日洗漱时间错时。”顾臣默不作声的观察着向熙，而对方面色如常的反应也让他再次认定：这姑娘不错。
这个时间段正工作的人还蛮多的，顾臣打完报告，便带着三人来到二楼的室内观台。从这里可以看到，两栋大楼之后的巨型矮房。“那是训练部门的实操场地。因为我们的人手问题，新兵的训练时间会不可豁免遭到压缩。具体情况不太好说，但晚上的学习和点名，确实很难保留。”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了。”向熙看他一副为难的样子，轻轻摆了摆手。“我会制定更适合这里的训练计划，保证学员三个月后能顺利“结业”，也不会耽误你们出任务。”
“那就麻烦了。”顾臣本来都意思，其实是想问问她介不介意拉长训练周期，也就是由三个月变为三个半月乃至四个月，但对方显然没考虑过这点。不过无所谓，向熙给出的保证若能达成，无疑是更好的。
又拉着她们见了几位高层管理，混个脸熟。向熙的调聘是三月一期，一年两期，连续三年，以后免不了和他们多交流。
六月初到八月底那期还好，但当下这期由一月初到三月底，时间就难熬了。敲冷！
“统一的军装棉服和日用品，稍后会派人送过去。我还有事。”大致为向熙介绍了下她的工作，顾臣就被通知，总参谋长正找自己。于是他将队里的副官慕洲叫来，代替自己迎新的工作。“领导层十一点半准时开餐，时限十分钟。不要拖，后面还有士兵在等。午休从十二点半开始到两点。两点半新兵集合完毕开始训练，你要在场。”
“我记住了。”向熙目送着顾臣行色匆匆的赶回自己办公室，又很快夹着份文件去了他的隔壁。想来在那间办公的就是总参谋长了。“麻烦你了。”向熙收回视线，看向身旁赶来的慕洲。裹了裹身上的棉衣，迎着强风和满世界的灰白推开后门，朝3栋走去。
……
“见过新教员了？感觉怎么样？”岁月沧桑的木头椅子，红褐色的漆快掉光了。总参谋长胡乘风正捻着手里那份向熙的报告，坐在办公桌前看着对面的顾臣。但从语气上，不难听出他是高兴的。“上面给的介绍书，已经把这姑娘夸出花来了。”
“可以胜任。”顾臣有股不好的预感。他稍作思考，给了个十分中肯的回答。
“哼。”胡参谋显然对他这副淡定样不太满意。嫌弃的撇撇嘴，心头却突然冒出个有趣的想法。而事实上，他也是要这么做的。“既然如此，那……你就做她的考核官吧。”
“老胡！”顾臣心道果然，他这冤大头的兄弟自从比他官高一阶后，有点机会就想要捉弄自己。“你可别忘了，我的队伍近期可还是要出勘测任务的。我哪有这闲工夫？”
“打住昂。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现在的天气状况，你的人根本出不了外勤。”胡乘风早已把他会说的这些借口，摸了个底掉儿。“安心做你的兼职，等过去这段时间，再恢复工作不就好了？再说这是 你自己接回来的人，当然是你来负责。”
“没意思了昂老胡……早这么说，打死我也不代你去做引荐的工作。”顾臣满脸都写着抗拒。他从来不会也不想跟异性相处。
“嗐？今天你说啥都没用，这事儿啊，它就这么定了！”诡计得逞的人耍起无赖。“兄弟我不也是为你的终身大事考虑。你说说自己也都老大不小了，我看着这向教官，跟你年龄相仿，相貌也算得上般配……哎！”
“上校顾臣！”眼瞅有人就要开溜，胡乘风可不乐意了。
“到。”官大一级压死人，欲哭无泪的面上顾臣认栽。
“从今日起，至雪灾季结束，由你担任向熙教官的绩效考核员。这是命令！”
“……是。”顾臣最终还是“面带微笑”的应下了。心里想的却是‘好小子你等着昂，今天晚上要能睡好都算是我的罪过！’
就这样，这对临时起意的搭档诞生了。尽管当初是一个不知情，一个不情愿。
但事实证明强扭的瓜，也有甜的。
很多年后，时至今日的顾臣无比庆幸：曾经的自己，还没来得及对老胡“下杀手”。
……
时间当真过得飞快，这是顾臣复工前，最后一次陪同向熙布置训练作业。他意外的发现自己竟然有些舍不得。向熙也是。
她们已经习惯了有对方的配合。
“为什么会选择来到这儿？”校场角落有不少专供休整的长椅，向熙总是喜欢晚上没课的时候独自来这坐坐。顾臣一早就注意到了，便也总是跟过来。但大部分时间她们都不说话，只是安静的坐到晚休铃响。
因此当神游在外的向熙听到他猛的开口时，才有了片刻的怔愣。“为什么……早在咱们第一天见面的时候，你不是已经问过我了？”
“我想听实话。”顾臣认真道。他看过向熙的档案，以她的资历就算不来支疆，过不了三年也定然能做到市局长。
所以，应当还有其他原因。
顾臣想知道。毕竟向熙是这么多年以来，唯一一个和他比试能够险胜的人。
其实他隐约猜到，向熙之所以每晚都像这般独自呆一会儿，该是和那位送她发夹的朋友有关系，因为她总是把它别在胸前的口袋上，跟这身军装有些格格不入。
就是不知向熙来这儿的原因，是不是也跟她的那位挚友颇有干系。
向熙不说话，顾臣便等着。一直等到春天将至，临别的人才肯卸下心防给出答案。
“三年的调任期，换故人早日回。”
没错了，国家对高智商犯罪者能将功折罪的特例，第一批参与试验的名额实在少的可怜。韩翊姩的资格，是向熙煞费苦心，从“虎”嘴里“抢”下来的。
除了负责审查自己请愿书的许靖桉，向熙再没告诉过其他人这层渊源。至于沈宜陌，在得知自己要援疆时，应该就猜到了。
但顾臣啊……算是让她主动解释的，第一个例外。
……
“春天到了，我就要走了。”
三月初，是上半期考核结束的时间。
不自觉的，向熙总是期待着与他相逢。
“下次见面，这里的“春天”也就到了。但花实在是不漂亮，小雏菊倒是能找到。”
六月初，是下半期训练开始的时间。
不出所料，向熙收到了一捧特别的花。
以至于，两人都不免开始惆怅：
三年，六期，十八个月，有些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