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乡僻壤,菡舍旅店的隔音,着实算不上好的。
不远处的路边摊蛮多,喧闹的叫卖声此起彼伏,闯入这土矮楼的各层房间。
却也丝毫,不能为506号房间,提供那么一丁点生机。
因为被人触了逆鳞的偏偏还是某个可怕的疯子,所以整场谈判交易,严肃的吓人。
但好在,经理是见过大世面的人。
“我说句难听话,您有什么把握认为,我会冒这么大的风险帮忙?”男子背靠着无光透进的橱窗浅笑,看似,漫不经心。“毕竟,我的前主子们,都离世这么多年了?”
面对面,沈宜陌和韩翊姩将他的外表和举动,尽收眼底。
西装革履不假,但褶子,也不老儿少,快赶上她们向队长家九十高龄的大奶奶了!胡渣倒是不多,可眼镜片却花到视野起雾。
“姐,你小心玩火自焚了。”王怡鸿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
这些她都看不见,便也做不到,像实时谈判的两人那样轻松。但至少沈宜陌现在还是个有数的,便也谈不上心焦就是了。
“放心吧。我们这边的事应该不难办。”韩翊姩事先递出一个眼神,随后若无其事的起身,去“安全地带”边回话,边偷听。
而听到“宽慰”的王怡鸿,也能再放下些心。三
人分配,她得了更重要的任务去做。
“可你并没有通知任何一方,不是么?”
这边,在正式“谈判桌”上,沈宜陌开口:“在下不才,跟家慈做了同行。”
对面的中年大叔显然已经有所耳闻,和自己撞上了视线。当事人却并不在意的继续道。
“陈叔,二十多年前,我们在梧泱的“沈家老宅”见过。老熟人了。”沈宜陌搜索了下陈年积灰的记忆,再次确定了对方的身份。“以你对他们二人的了解,打从楼下见面的那刻,我被认出来,就成了注定。”
“你虽然嘴上说的不留情面,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有些渴,她淡然从挎包里掏出自己的保温杯。“方才初见,你的瞳孔不自觉略微放大。现在协商,你的头部微偏,并且嘴角带有微笑。这些动作,都在向我传达你的愉悦和友善。所以陈叔,你的嘴更擅长骗人,远不如自己的身体诚实。”
“果然是青出于蓝。”陈呡径自烧了壶清茶,用的是房内配置的茶具。
“只凭这些?”
“远不止。”
二杯择一,茶盏被人推至面前,沈宜陌放下早空了的水瓶,道了谢。
“细微的表情与动作,存在太多的影响因素和巧合性。在行内,也有不少学者对其持有怀疑态度,因此我也很少凭它就得诊断。”
“真正让我有这个自信定论的,是……”
她将茶饮尽,杯盏推回对方手边。“人。”
“抱歉,在我们第一批撤出人员带回的资料里,也囊括了我父亲的那部分。”沈宜陌继续道:“与其说我天生善赌人性,不如说,我相信他们两人的眼光。”
“陈呡,男,到今五十有三。三十七年前带女儿应招入域。帮活三年后,被分到与你同龄的翟井手里,做点位的勘探员。”
“陈晓燕,档案里对令媛的记录甚少。但我们的人查到,她死于最终的上位者固权运动中。因此,邪域的现任当家唐统,归根结底,也算是你的血仇。”
“加之资料里对你的描述,破天荒的给了……正义心重?想必,这也就是多年来,你一直受制于人而无路高就的缘由了。”
沈宜陌和他的视线对上。“怎么样?有句话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何况,我们本来就隶属于,同一方。”
乌龙还是热的,虚烟如缎。缓缓升起、消失。陷入间歇性的沉默。
“我只想问一个问题。你要说真话。”
陈呡脸上的凝重多了一分,仔细看,竟还有着些许的紧张和期待。
“在你心里,翟井如何?”
沈宜陌没料到他会问这个。陈呡,也看出对方的怔愣。
“不必稀奇,小玥,也有跟我联系过。”
“其实唐统删掉了不少有关他们的资料,可能是因打小被实力碾压而生的自卑心作祟吧。有不少事,被尘封了。”
“而我,只想知道,这样一个其实也算不上是十恶不赦的人,在他清白的女儿眼里,到底是何样子的?”提问者扯出一个不太好看的笑容。“如果,这个问题让你很为难了,那……”
“他,是我父亲。勉强及格的父亲。”天地良心,沈宜陌没有说谎。
他想听真话,那她就给真话。左右,她原就不想撒谎。
“他们,终究瞒我到现在。”沈宜陌将茶盏水平端起,手臂前伸,置于两人的视线中心。“他缺席太久了。”
“说实话,我对他的记忆不多。大部分都是,那天他吵着要跟我妈离婚,还将她推倒了,行李被扔出来,铺天盖地……”
“但看在他准我去游乐园过生日的份儿上,我还挺想见他的。都快忘了。”
“本就没道理说爱他。至于现在,倒也更谈不上恨了。”
沈宜陌的胳膊,很酸。却仍举着杯子。“所以我对他的情感,就只有父,和女。他有这个资格,且干的不错。”
“我明白了。”陈呡的皱着的眉头渐渐放松开来。
彻底释怀太难,他也没这个理由去劝。
停在半空良久的瓷杯两两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小姐。”陈呡已自行改了口。“新人报到。任凭调遣。”
沈宜陌知道,她有了一位绝佳的帮手。
……
“冯哥!我们兵分两路?”唐冯的心腹接到他的消息,带着两队几十人来帮自家主子的忙,结果半路撞上屯庄遇袭,只好请示。
而这场爆破的罪魁祸首,已经心有余悸的卷“款”跑路了。甚至边撤还边感慨着,跟了这么一个疯批老板,真是……刺激!
唐冯心呼他们关键时刻掉链子,但又不肯放弃在屯庄的“活靶子”。
能抓一个算一个吧!
他看了看身边能用的三十多人。对付一个拳脚最弱又伤了眼的茉莉,也蛮足够了。
“不用了。”唐冯驳回了心腹的提议:“本来就多少人还兵分两路?到时候赶到这边黄花菜凉了不说,屯庄的饵也抓不住。”
“你们就近支援屯庄,另外记得回电总部,切记一定强调你们是我的人!是第一批发现并且到场的援兵!”
“把虫子给我带回来,听懂了没有?”
唐冯切断了通讯,着眼于眼前的建筑:
“菡舍旅店”
兵至营下却一切正常?这倒让唐冯生出些疑虑了。
那姓沈的伤到丧失行动能力了?
在陈呡放出的消息里,唯一的目标状态不佳。王怡鸿那边间接交火,只为分散部分兵力。至于韩翊姩,目前正在旅舍对面的咖啡馆天台……涂护手霜?
呃。相对而言,还真是些悠闲的任务。
而身处行动中心的沈宜陌,正歪在厚厚的遮光帘旁,杵着脑袋通过眼前刚掏的洞孔观察来人。
身后案几上的茶杯,已经凉透了。
沈宜陌的手枪没松保险,枪口朝下,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窗沿。
消息,是陈呡特意寻自己人放出去的,但唐冯现在如此兴师动众的进菡舍门,唐统插在店里的眼睛肯定也会发觉自己被耍了。
方才陈呡走后,两人也下楼“溜了溜”。算上店里的敌手,沈宜陌必须要在敌方的支援赶到以前,打着一敌四十多的保底战。
如果顺利,薛北翊和纳德尔,在战斗打响的不久便会领队抵达。让他们分散到附近的楼盘上放放枪,也能再减轻些压力。而自己唯一挂心的,就是韩翊姩的狙击点位,在仅有的一发麻醉剂射中唐冯之前,不能暴露!
绑走唐冯,是她们最终的目的。
沈宜陌叹了口气,眼见向来不长心眼的人今日像是突然开了窍,只好将黑漆漆的枪口对准一个离他最近的人当替死鬼。
覆上保险栓的手指多了些犹豫。
说实在的,她其实没想好怎么无伤的对付这群人,纯粹打着莽夫的理念,准备贯彻到底的。这想必也是王怡鸿曾经酒醉扬言:她老板就是个“疯婆”的直接原因了。
不过没关系,就算有伤员,也是她一个。
“啊!”
银色的子弹打碎了玻璃,惊扰了人群,将宁静假面下的汹涛暴露无遗。
枪响瞬时拉回了唐冯犹疑的心志。这才对味儿!
“子弹不长眼睛!疏散无关人员!”
旅店大门被一脚踹开,刚刚接待目标三人的前台懵逼两秒才搞清状况,迎上前去。
“在506号房!你是怎么过得审?!”
直撞唐冯的质问,那人欲哭无泪。但也迅速反应,换上自己人以最快的速度清场,同时翻出房间的备用钥匙。“我们跟您去!”
说罢,熟练的开锁取枪,迎着慌不择路下楼逃窜的“客人们”,逆向登梯。
“让开!都让开!”
“抱歉了各位!今天损失由本店赔付!”
“都特么的给我快滚出去!”
“……”
像是为了补救自己的失职,他喊的很卖力,甚至最后开始采用蛮力,暴力推开四周拥挤又仓皇的人群。
“诶呦!”
一位肩扛尿素袋的本地人好不容易带着东西挤进楼梯间,毫不意外的被无情推开,人向后跌坐在地,又被挤了出去。
可手里未被系紧的袋子,掉落在地。
一麻袋的干黄豆?刹那间铺满了整个楼梯间的台阶。
“老子的劳动成果啊!还只它换钱呢!你们这些土兵子必须赔我!”
叫骂声很快就被此起彼伏的哀嚎取代。粒粒饱满浑圆的豆粒如果撒在地上,那它的危险指数就是直接翻番。不出所料,引发了踩踏事故。
当然被踏的冤种,大多都是唐冯的人。
陈呡的手笔。上不了台面。但是有用!
“你来干什么的?帮倒忙吗?”唐冯的咆哮响彻云霄,以至于守在房间的人都隐约能听得到。
沈宜陌无奈的摇了摇头。毕竟是在主家的地盘,她并不想让陈叔插手的。
“但愿他的人已经撤走了。”
她加快完成了陷阱的布置,回房间最里面的屋子锁门。
能拖一会是一会,能少一个算一个。
她不怂,但也确实最菜。
唐冯的人折了不下十个,让本不富裕的人手雪上加霜。
可,他真就一点严重没认识到,啥也不管就带着“敢死队员”猛猛上,手下面上不说心里诽谤,无奈这就是打工人的人生跌宕!
诶?顺口!
……抱歉串台了。
“她沈茉莉这是唱的哪出啊?空城计?”
气势汹汹冲到506门口,结果发现人家房门大敞压根儿没关,大有一副请君入瓮的架势,可把唐冯这个孬包气的不轻。
乌泱泱的地方兵杵在人家门前,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倒像是活生生的笑话。
……
“韩姐,我枪嘞?”王怡鸿挎着包袱连爬五层上天台。
因为高中经历,大气都没喘。
506房间,门廊的尽头有窗,大开着。如果视觉构图利用的好,那便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偷窥对方而不反被发现。
韩翊姩的手心都是汗,被耳边突然传来的这么一句直接扯出专注状态,自然没什么好脾气。
但还是得将步枪丢给她,险些吓的王怡鸿骂娘:“大姐你小心走火啊!”
“嘘!”这下,韩翊姩彻底挂脸了。
最关键的一枪握在自己手里,稍有差池还有可能伤到沈宜陌,她本就紧张着。“你想开局败注定是吗?快点走,去你的点位。”
任劳任怨跑了八公里来回的王怡鸿委屈巴巴。明明她的任务最多最累人好嘛!“我又哪惹着你了?反正现在也不适合开枪。”
对面现在的位置可说的上是四通八达,可用的掩体和帮手也多,一发命中概率过低不说,扛着伤员开跑也很方便。
得再往里走走,才好。
王怡鸿无聊到抓耳挠腮,最后嫌弃的撇了撇嘴,背着装带步枪的乐器包下了天台。
“唐冯这个怂包,怎么还不进去?”
……
随行人员也实在等得烦。但主子没发话,偏偏还不能吐槽。
“哗啦啦!”
从地上抓起的一把黄豆粒被尽数扬了出去,噼里啪啦的落在房内的四处。
无事发生。
“你们两个,进去看看。”唐冯的面色更黑了,甚至都要开始怀疑:目标是已经趁着刚刚混乱的局面溜走了?又不太像!
其他房间都被反锁了。虽不知道那人怎么完成的密室,但肯定有的门后是“奖励”。
这么简单明了的道理,傻子都能看的明白。以致唐冯做了个“上”的手势,底下的兵却是开始“让枣推梨”的面面相觑着。
“怂什么?踹门啊!”唐冯瞪着身边的废物们脸都气绿了。想数落又怕再拖下去人真跑了,便啥也不管的“冲锋陷阵”。
“哐!”
“咻咻咻!”
“冯哥小心!唔……”
紧挨门廊的第一间房门被大力破开,锁头连带内部面板飞了出去,发出清脆的声响。紧随其后的就是细线断裂的声音。
由于惯性前倾的唐冯来不及作出反应,只觉得脖领子被人狠狠向后拽去,下一秒就在乌坑坑的的水泥地上摔了个狗啃泥,差点磕掉宝贵的大门牙。
而救他的那几个人,就没那么幸运了。
一次性竹筷子被削的尖锐,毫无悬念的捅穿了他们的大腿。发射的装置是由矿泉水瓶外加细线改造而成。
她们用到的,都是房内原有的供应品。但因为塑料瓶和细线的弹性势能极为受限,所以攻击距离不远,堪堪能到门前。
简而言之,暴力破门必定中招!
一时腿软的唐冯略有余悸。血流如注的三人卧地打滚,已经疼到站不起来的程度,地板被染的血红,很鲜艳、很扎眼。
……
对面咖啡厅,手持望远镜的两人将这出好戏从头看到尾。
“啧啧。要我说你俩这手艺,绝了!早两年拿出来还有她许靖桉什么事儿啊?”因为沈宜陌的通讯暂时被其自发切断,王怡鸿有话就只能跟韩翊姩隔着楼层打趣。
如若今日跟她出任务的是许靖桉或者江卿冉她们,到底也不会让话茬子掉在地上。可偏巧,她这回的搭档是俩闷葫芦!
原本兴致勃勃的王怡鸿,见对方全然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只好住嘴暗骂她是真的自讨没趣。
周遭的人流渐渐多了,不少被旅舍赶出来的客人都只能被迫在此暂时歇脚。
待会儿的撤退……搞不好还是个问题。
王怡鸿索性收了镜头,左挎“卖报篓”右扛“乐器包”的跑去前台,开了包间,拿点小钱给自己换了一个更加安全的点位。满意!
当然,她也不忘跟韩翊姩知会一声,只是对方依旧没理自己。罢撂罢撂。
……
506号房间内,沈宜陌数着破开房门的声响次数,估摸着。
大战,快要开始了。
虽说五楼的房间都是顶级的配置,她们的房间更是如此。但这里终归也是个鸟不拉屎的小破地儿,还总被不法分子落地扎营,因此民生这块儿,实在是又差又没保障。
所以这506号嘛,除去门廊也就才有四间房了:洗手间、卧室、更衣室和……饮茶间?定是为那些“大客户”会客而特意腾的。
沈宜陌知道,他们行至门前了。虽堪称艰辛,但听脚步,少说还有二十人。
本就不大的房间愈发拥挤,可被迫成行的敌人,首尾不能得到及时的照应,加之近乎落地的洁净大窗。
优势,在她们。
握枪的手不自觉的攥紧。沈宜陌决定,先发制人!
……
“冯哥,最后一间了。”新被选出来要去撞门的亲兵,到底不如整日刀山火海的正规军见过世面,战战兢兢的不敢靠近。“万一里面也没人,你要我们如何向t先生交代?”
尽管陷阱都普遍的安置偏低,最多也就射中大腿。想来沈宜陌也考虑到唐冯会身先士卒的开莽,生怕把他给直接扎死,所以机关埋伏的又矮又少。
可这么一看,敌人都比自家主子当人!
唐冯为了减少损伤,硬生生的要求一人挡三箭!死了就死了?真特么当他们是敢死队的炮灰啊?你又没事先分军饷!
“你他娘的再磨叽,我就先替我爹处决你个娘炮!……”
得,明显的,又骂起来了。
沈宜陌不胜其烦,只觉得吵。“怡鸿。”
“我在。”王怡鸿回复很快。她听见沈宜陌道:“我看不清形势,你来开第一枪。”
这就好比正打着瞌睡的人,突然就被塞了个烫手山芋。王怡鸿有心推脱,但又不能。
“你被门外那群“娘们儿”传染了?”沈宜陌发现对方那边陷入了寂静,只觉得自己处在暴躁边缘。“能不能干给个信,麻溜的……”
“突!”
听到枪响的瞬间,门外挤成浆糊的人全被惊扰了,各种喊声和脚步乱糟糟的一片,任凭唐冯怎么“指挥”都没个成效。
“一群傻逼玩意儿!对面啊对面!”他扯着嗓子吼着,但身子却躲在窗户侧面紧贴墙壁,那是处于绝对的安全地带。“开枪啊!去抓啊!组织养着你们吃干饭的昂?”
“嘭!”
卧室的门突得打开,却是被房内的人自己踹的。
撞墙反弹,再次阖死。几秒而已。
距门最近的两人,还不知自己是被谁拽到趔趄,脖颈处就多了根竹签,横穿而过。
“队尾的几个去对面!”唐冯扯着嗓子,控制着局面。房间太小,他带来的人伸不开拳脚。“靠窗的,把帘子拉上!”
虽然,唐冯的组织能力确是邪域高层里最差的,但真打起来就会清醒很多。
王怡鸿被迫帮忙,分担了半数压力。可时机依然未到,守候的韩翊姩胡乱抹了把手心的汗,继续等待。
而身为支援部队的“薛德旅游团”,距离最终的战场,也仅剩一条街。
“快啊!拖到敌援来了真就没地儿跑!”
王怡鸿焦急的望着对面被拉死的窗帘,她的点位失去了视野,只好着眼于楼下,正奔向这边的“靶子”们。
“咚!”
她的子弹打中了咖啡店外凸出的牌匾,正巧“路过”而来不及躲开的那俩,遭了罪。
“想上楼?且看看你们有命进店吗?”
……
总队的临时驻扎地,李涛神色慌张。“向队!”
“出什么事了?”准备烧柴的向熙正警觉着,很快回应他:“他们找来了?”
不该啊?撤得够快了。
“不是!”应该是把周围找遍了,对方的气息不稳定,一口干完整瓢的山间泉水,才说出来句完整的话。“薛医生,和纳德尔,他们不在队伍里!而且,志愿军少了八个,装载车也少了一辆。”
“谁?你说谁去找人?!”向熙急了,但碍于山间的回音太过严重,又不敢喊得太大声。可眼神里,明显有火气!“沈宜陌这个泼猴!才从小黑屋放出来几天就……商量没有就罢了,现在我连知会权也没了!”
“知会你?等同于递交无效申请书。”附近的枯树墩上,许靖桉正懒洋洋的剥兔皮。“那是人家闺女!咱外甥女!”
像是有气没处撒了,她干脆将用完的匕首砍进树里。完美的刀鞘,拔出来都费劲。
她许靖桉,是平日里最宠羽茉的那个。
“可你有没有想过!仅凭她们几个,把孩子抢回来的概率近乎为零!到时候两方交手,她们自己的安全谁来保证?”向熙手里的干柴被扔在地上,摔成了两截。“不行,我现在去找他们。”
“向队长,你消停会儿,马上沈副的请罪报告就到手了。”挑着水桶的白筠语气平淡,脸色却和许靖桉异曲同工。
果然,两个人在一起久了总会相互传染。
“而且,她们抢的人也早不是孩子了。好抢,昂。”
“啥玩意儿?”对方一通话把向熙说的云里雾里。
她一万个不理解。“你喝假酒了?还是水被投毒了?”
“哎呦总之!”许靖桉忍不了了,她现在就要拉着白筠,去砍树!
于是,那人没好气的将生兔肉塞给向熙处理。“她们没事!所以你做晚饭!”
“这跟晚饭有个鸡毛关系……哎喂!”眼瞅两人开始攀山且同自己渐行渐远,向熙只觉得闹心。“不对啊!你俩咋知道的?”
走远两人没听见,也懒得理。倒是许靖桉朝迎面拎着猎物回来的江卿冉和杨乔挥了把手,随后就依稀听到江卿冉这扬声器来了句:“我也去!”
于是三人结伴离开。
结果就是,七八只野兔子都落到了杨乔手里。拎着回来,扫了一眼,终没说话。
而回应向熙的,是李·不敢吱声·人形玩偶·涛:“那个……白副方才去了溪边。”
“你也傻了?这跟我的问题有啥关系?”此番回答让向熙甚是无语,又瞪了他一眼。
李涛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解释。“溪边有不少扁圆的薄石子。”
“所以呢?他娘的你也开始不说人话!”奈何她家队长,依旧没听懂,甚至开始挽袖挥拳,微笑威胁。
吓得李涛赶紧“八股转白话”:“白副刚算了一卦。风雷益卦。是个不可多得的吉卦!”
世界安静了几秒。
向熙挫败的望天。“一个法官,她什么时候学了神棍的活?”
“本来就会吧,每次出任务都会算的。”回应他的是李涛这个单身直男的补刀。“只是队长你每回都恰巧不在而已……”
林间又静了片刻。
“熙姐?向熙?喂!”
由于某位薛姓医生的无德跑路,林清语包扎伤员的工作直到现在,才堪堪结束。结果刚揉着酸痛的脖子准备小歇,就看到满地的兔子“残骸”。
不由嘴角微抽。
她瞥见了对方用来剔骨的手术刀,只觉头疼。“搁这儿瞎琢磨啥呢?”
“想……今天晚饭,该咋烧。”
向熙看了眼杨乔,收到一个满含“保重”意味的眼神,苦哈哈的笑着。
她绝对是有史以来,最憋屈的总队长!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那种!
……
“崩!”
算上“目标”,还剩五人。
唐冯下令手下不准用枪,但不代表他不可以。不代表沈宜陌她们也不可以。
利用好房间的构造,又有楼外几人的散点配合,简直如虎添翼。
可……她不能胜。
子弹还有挺多,她却不打算再开枪;帘子又被拉死,她却没有立刻扯开;擦伤其实不重,她却显得有些吃力。
不能让唐冯,处于绝对的劣势。
“什么情况?”突然转变的风向,让薛北翊有些心慌。
他想过去看看,但不远处,周遭辖区的巡兵正在就近奔来。更不现实了。
于是只好作罢。“得再快点儿!不然走不了了!”
“薛北翊,你也会狙击吧。”韩翊姩换上针筒。“帮我个忙。”
“什么?我听不清!”
楼外枪战再起,噪声太大。
“我说!”
韩翊姩终于换成喊了。
“你帮我!救你老婆的命!”
“……”
彼时,室内,改拳脚战。
闪身,出拳,勾腿踹。
砍肋,夺刀,过肩摔。
乍看,标准!军体拳和擒拿的结合版!
沈宜陌虽然菜,但胜在灵活,况且先前向熙磨了她好久非要教格斗,因此不论是力量还是速度,也都说的过去。
只是招式,明显单一许多。
加上唐冯,敌手余三。
沈宜陌慢慢后退,倒也不致如此菜鸟,只因某些将领没的节操。
“胜之不武。”
等候多时的韩翊姩,听见她的声音了。
“那又如何?”唐冯持枪,一副小人得志的欠揍模样。“你还是输了。”
“是么?”
唐冯看着对方,那人诡异一笑。
紧接着,只见上前绑人的两个憨货,被沈宜陌一把从抄起背后的木板呼倒在地。该是因为自认万事大吉,便放松了警惕。
下一秒,阴暗的室内被阳光普照。厚重的遮光帘这回被整个扯下。
唐冯下意识开出的第一枪,脱靶!
与此同时的,薛北翊凭意识给出方位。“点位1至12!当前风速1.9!”
“老子毙了你!”回神的唐冯怒吼道。
回神躲开袭来的木板,他瞄准行至窗边那人,不自觉的上前。
近一步。近两步。再等等。就现在!
“……开枪!”
“嗒!”
“……中了。”
沈宜陌的答复,是所有人的定心丸。
韩翊姩如释重负。这活也太累人!
“这是我第二次,将枪口对准你。”她长舒了口气,换实弹匣。嘴角浅笑。“我原以为,自己再也不敢的。”
“我也说过,我相信你。”沈宜陌用窗帘把人捆成了螃蟹,正要去拿被褥做成的索降装备。“那也请你相信,我能躲开第二次。”
“收拾残局!要求两分钟内全员撤出!”
“收到\/明白\/了解\/……谢谢!”
……
“执意载着这块儿烂肉,又不肯回去处理伤口,你这又是要去哪儿浪?”装载车上,薛北翊按住想要反向飙车的沈宜陌。
换了纳德尔来开。
“不是说了吗?派出去查长舌头的那俩小孩儿,刚刚给我回了信。”沈宜陌瞥了他一眼,很不情愿。“这的镇长,就相当于这片儿最大的恶霸。你说我要做什么?”
“不用管了。”后座的韩翊姩伸着懒腰,活动着因为僵持太久而酸胀的手腕。“向熙说,她已经帮你处理了。”
“她?怎么处理的?”沈宜陌皱眉,显然是意料之外的。
“准确的说,是许靖桉恼火没处撒,白筠由着她胡闹,江卿冉凑热闹不嫌事大,而向熙和杨乔是……默认且递刀?嗯对!但一个被迫,一个乐意。”王怡鸿将方才向熙的那通抱怨总结了一下,再转达出来。
极为精辟!
“哦?”沈宜陌来了兴趣。“别说,我还真挺好奇。这俩人,一向的鬼点子多。”
“害!你还不了解许靖桉么?”韩翊姩懒懒开口,略带嫌弃但这回也有赞同:“那家伙,厌男症复发了,而且比先前更严重。无非就是……把那泄密镇长家的成年男丁都嘎了而已。不过以她的性格,会赔钱的。”
“话说,你真不打算给她治治啊?”王怡鸿知道,那些败类大概率,是被许靖桉一刀刀的捅成了筛子,不禁打了个寒噤。
沈宜陌却像是满意了。“治什么治?事实证明,她这种情况可不能算病。”
车上的其余男性:害怕!可怜!无助!
“诶对了。”韩翊姩从电脑后面探出脑袋,凑到因为晕车复发而有些昏昏欲睡的人面前。
“向熙说这次主过失算她,但她的过失检讨书,你来帮她写。”
“嗯。这好说。”
开着车的纳德尔冷汗直冒,心脏收紧。
癫呗,他的活爹活娘们!
还有谁能癫的过你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