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友相聚,又得新朋,席间自然畅快随心。
唯一不作美的是这初夏无常的天气,原本圆月高悬的星空顷刻间间就暗了下去,随之而来的就是磅礴大雨,电闪雷鸣。
众人不得已,进入室内。
李吉祥站在窗边,透过琉璃窗看着外面的大雨。
赵东西走了过来:“怎么?有心事?”
李吉祥摇了摇头:“没事。东西,离开多年,再次回来,你觉得这京都有何不同?”
“更加繁华…也更加复杂了。”赵东西也望着窗外的雨。
“是啊,所以这场雨来了…雨后的京都起码要干净一些吧。”李吉祥笑了笑,不再说话。
京都中正县南部偏僻巷子。
刘三带着一群人急行在大雨中,磅礴大雨拍打屋檐,电闪雷鸣的声音很好的掩盖了众人的脚步声。连踩过的痕迹都第一时间被冲刷的干干净净。
突然,前方出现一人。
雨中视线模糊,借着雷光,刘三隐隐约约看见他身穿锦衣,带着斗笠,腰间还挎着一把长刀。
“阁下何人?为何深夜拦路?”刘三大声吼着。
“现在已经宵禁,且如此大雨,诸位这是要去哪?”斗笠人出声问道。
人群中有一眼尖之人认出拦路斗笠,惊恐道:“他是皇城司的人!”
“只有他一人吗?”
“大哥?皇城司,怎么办?”
刘三飞速思索,他以磐心境的修为被主家看中,得以培养。现在他五感大开,仔细的感受着周围,确认只有眼前一个人拦路。
他长剑一挥:“上!他只有一个,今夜神挡杀神!”
“哼!”锦衣斗笠冷笑一声:“不听皇城司劝告,袭击官差!按律…”
锦衣斗笠的刀随着判词拔出一截:“当斩!”
身影瞬间消失在雨中。
启明县,无念塔
一个身材魁梧,络腮胡子蜷缩挂脸的大汉跌跌撞撞撞开塔门,身上的锦绣长袍已经破烂不堪…错乱无序的每一个湿脚印都带着深红色,随着雨水云散开。
大汉终于没有力气了,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靠着无念塔的承重拄。门外的风雨吹进来,熄灭了一楼的烛灯。
大汉虚弱的开口还带着域外的口音:“阁下为何一定要赶尽杀绝?”
塔外电闪雷鸣,雷光将门口的身影拉的非常长,直接盖住了大汉。
“谁让你们做了不该做的事呢…就怪不得我了。”门口之人,头戴斗笠,身穿黑色锦袍。
“你…你都杀了我那么多兄弟,就不能放过我吗?”大汉捂着手臂上的刀伤。
“哼…”锦袍人冷哼一声:“趁着给王府送西域蜜果,勾结王府下人,泄露王府秘密。这在以前…可是凌迟。现在一刀毙命,算是便宜你了。”
几十年前,整个大华完成统一不久,全国处于正在休养生息中。
大华内部还有诸国旧民,时常作乱,为了震慑天下,当时的华帝在修订律法时,将凌迟一刑留了下来,用来惩戒最是穷凶极恶的犯人,尤其是犯了天大罪孽的诸国旧民。
当时除了皇宫和将军府,几位王爷都是领军一方的人,所以王府也有着诸多军国秘密,若是有人探听王府秘密,泄露出去,被捕后就是凌迟处死。
后来天下安定,诸国旧民彻底融入大华,这条酷刑才被删掉。
“我知道的只有这么多了!那人承诺若是能打听到王府秘密。以后就能让我在京都发大财,还能成为京都外商的首领!”
“这京都何其大?!诸国来商何其庞杂?一些秘密就能让你来执掌外商牛耳。什么样的秘密有如此价值?就算有,你没想过你能不能受得住?”锦袍人将刀架在大汉脖子上。
大汉浑身颤抖,说话都哆嗦了。他其实也是被巨大的诱惑冲昏了头脑,可惜没有后悔药。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富…富贵险中求…”
“那人为什么会联系你?”锦袍人蹲了下来,架在大汉脖子上的刀轻微滑动,留下一道血痕,渗出鲜血。
“因为那人是半道加入我商队里的幻术师。在西沙道遇到的,说是要一同来京都,求我们带一程,路上表演幻术所得到的捧场钱,他分文不取。所以他知道我们是给京都贵族运送西域蜜果的。在我们进京后,他就不见了,再见的时候,就说让我去打探王府消息,事成之后,可富贵。”汉子咳了两声,嘴角溢出献血。
“嗯…”锦袍人点了点头:“你是商人,为财做事,我不怪你。我是刀,为主杀人…你也不要怪我。”
然后,锦袍人转身走回雨中,而地上只剩一具逐渐冰冷的尸体。
刘三躺在地上,筋脉俱断。
身边站着的皇城司锦衣实力深不可测,仅仅几息之间…身边的人皆是重伤倒地。
天下第一城,不仅是天下第一大,也是最有机会一朝名扬天下的地方。
刘三原本只是带着几个兄弟来这天下第一城闯荡,看能不能闯出一片天地。
可惜京都藏龙卧虎,刘三在这京都多年也只不过籍籍无名,只觉得人生灰暗…终于有一天,有人找到刘三,给他一个机会。若是成了…便可平步青云,刘三在江湖多年,也不是愣头青,自然不会说什么就信什么。
可当那人短短几天之内,帮他拿下了京都的云秀堂后,刘三就心服口服的信了。
那可是群乐楼的地盘!什么人能在群乐楼手里拿到一块地盘?要不就是群乐楼的主人……要不就是地位极高的人。
对于刘三来说,这简直就是贵人。
为贵人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南下去拦几个人的路,本来壮志酬筹,就等一展身手,为贵人重用…
可他们遇到的,不是送药之人…而是一群实力高强的制服护卫,然后他们拼着几人的死伤,带着身边的兄弟逃回京都。
没曾想,这贵人…竟然直接就销声匿迹了。本就是单线联系,现在更是叫天不应了,云秀堂更是一夜之间被查封。
走投无门,只能冒雨离开京都,京都守门的将士都用这些年的积蓄买通,就等着今夜见人开门,然后藏于茫茫江湖。
“死到临头才诚实…何必呢。”锦衣盯着地上的刘三:“算了,反正也废了,留你一命吧。能死能活,自求多福。”
锦衣甩了甩被雨水冲刷干净的刀,插回刀鞘,然后纵身跳上围墙,离开了。
同样的事情,还发生在京都的其他角落,而且今夜注定新增亡魂不知凡几。
京都皇城,最靠近皇宫西门的一座占地颇广的庭院,却极为朴素。
一个一身黑衣,身材修长的男子站在檐下,神情有些紧张。
晚上的雨已经小了很多,雨帘落下,击打着屋下的基石。
一个女子走了过来:“殿下,进屋吧,莫要湿了衣衫。”
男子摆了摆手,却未动毫厘,紧紧的盯着远处。
女子也不再劝了,便不再说话了。
不一会,远处传来脚步声。一个黑衣人快步走来。
浑身湿透的黑衣人脚步有些踉跄,来到男子跟前,跪了下去:“殿下…全没了。”
“你?!”男子看着黑衣人的背,那里有一道狰狞的伤口。
“是皇城司!”黑衣人继续说着消息,仿佛自己的伤就是微不足道的创口:“我也被发现了,与那人对了一招。”
男子感觉眼前有点花,后退一步,靠在门上才勉强站稳:“你后面没有尾巴吧?”
“…”此话一出,黑衣男子一愣:“应该没有,我的轻功,我有信心。”
“那我们的那些人,都没了?”男子问道。
“除了官面上的,都没了。”
看来皇城司下手还是有些底线的。
男子攥紧拳头:“本王这么多年布下的心血…”
他心痛的是多年布局被毁了一半…至于人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
“你先下去吧。让府里的大夫给你治疗伤口。”男子无力的说道。
“喏。”
“殿下,这事原本…不应该插手的。”女子再次出声。
“不应该…什么叫做不应该?!你告诉我!”男子有些激动:“我才是父皇的儿子,我是父皇亲封王爷!凭什么他永平王府执掌皇族钱财?他以前在朝堂上作威作福就算了,现在还要握着富贵?!他怎么不自己…”
“殿下慎言!”女子大惊,立刻出言制止。
“…”男子知道自己差点失言,立马冷静下来。
“殿下…父皇有父皇的考虑,这次皇城司出手,就是父皇给我们的警告。事关永平王府的继承人,要是他们自己来做,怕是没有那么容易善了。现在皇城司出手了,也算是父皇给永平王府的交代,他们不会不给父皇面子的。”女子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张红色的烫金请帖:“而且,殿下看看这个…”
男子接过请帖…陷入沉默。
请帖上写着几个金色大字:寿诞请柬…
角上写着邀请者…
永平王府!
此时,永平王府。
老王爷站在书房里,手里拿着毛笔,在红纸上写着邀请函。本来这些事都有管家操心,但有几家老王爷却坚持自己写。
烛火摆动,人影摇曳,外面的雨已经停了。
一个人出现在书房。老王爷放下笔,问道:“怎么样了?”
那人扯了扯被撕出几道口子的外衣,里面露出银色软甲,是银龙卫的便装。
“回禀王爷,其他人都已经剪除。除了一个外商和江湖人刘三。”银龙卫说到:“因为,这两方,被人抢先了。”
“可有看清是谁?”
“皇城司!”
“…”老王爷一愣,随即冷笑了一声:“我这个大侄子啊。是在向我赔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