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清衍的情况朱阳多少知道点,但又没那么细致,毕竟是别人家的事,旁人也不好多问。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朱阳还是见过夏清衍接到医院打过来的电话,然后焦灼急忙冲进医院的画面。
可想而知,家人在他心里有多重要,占多大的份量。
不仅如此还要利用假期时间在外做兼职赚钱,省吃俭用挤出医药费,即使命运坎坷煎熬也绝不低头,依旧昂首挺胸。
说实话,朱阳有时候挺佩服他的。
闻言,夏清衍顿了顿,半晌才轻点头嗯了声:“没什么事。”
“那就好,我先走了。”放学铃声响了,朱阳背起书包就往门外走。
“嗯。”夏清衍望着他离开的背影,一手臂长的过道旁的桌子也是空的。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教室就只有他一人了,他沉默地坐了一会才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去医院。
谢乾一下课人就从后门走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急着走。
平日里夏清衍都是走路去医院的,坐公交要经过三个站点才到。
他坐在公交车靠窗的座位上,公交车开得本来就慢,现在周围挤满了人,速度直接成了拉货车。
乘客上了又下,下了又上,公交车一路走走停停,刚好碰到红灯。
司机毫不犹豫地踩下刹车,长长的车身剧烈晃动了一阵,乘客身体不由自主的微微往前倾斜,车徐徐停下。
夏清衍耳朵里塞着耳机,播放的是英语听力,整个人靠在座位后背,多了几分闲散慵懒的疲态。
夏清衍来到医院时,正巧碰上从单间病房里查看完出来的罗欣。
罗欣手里拿着登记表和一支黑色签字笔,看着他笑了笑,嘴角的微笑酒窝深深陷下去:“你来了。”
夏清衍点了点头:“嗯。”
“阿姨最近情况都挺好的,”罗欣扭头看了看留了丝隙缝的门框,“你不用太担心了,我会替你照看阿姨的。”
“谢谢欣姐。”夏清衍轻点了下头。
罗欣微低头轻轻一笑,带着点女生该有的娇羞,白净的脸颊微微泛着红晕。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天气热出来的。
她抬起稍微发红的脸颊,冲他微微一笑,眼形弯弯:“别客气,应该的。”
“欣姐,”夏清衍垂眸看着她浅色的眼睛稍带严肃地说道:“我妈情况稍有不好立刻就打我电话,我立马就来。”
“知道。”罗欣应下,看着他俊逸硬朗又完美无瑕的脸庞,不自在地把视线往下挪了挪,“阿姨现在在休息。”
“我去看看就行了。”夏清衍盯着门缝说。
“行,你进去吧,”罗欣把登记表捂在胸口前,手里紧握着签字笔,“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了。”
“嗯。”夏清衍应了声,长腿往前一跨,越过她。
他轻轻地推开门,又轻轻地关上门,然后脚步轻缓地走了过去。
房里的窗帘拉了半边,外面炙热的烈日光晕直射在白色瓷砖上。
盯着那处看很是晃眼。
那抹烈光把房间照得透亮。
夏清衍静默地站立在床边,灰色的身影笼罩下来,落在张雪萍苍白的面容上。
一派安详平和,岁月静好的景象。
这样的现状让夏清衍心里发苦心疼,好似有一双无形的手奋力地揪着他鲜活的心脏,每一鼓动都伴随一丝一缕的酸疼。
他微俯下身,静默地端详她憔悴的面容,眼尾的纹路丝丝缕缕,岁月不饶人,无情地刻缀痕迹。
他想去抚摸,却又担心将她惊醒,只好将悬在半空中的手无声地收回。
他站起身来,在心里无声悲悯地叹了口气。
离立林三中不远的饭馆每到饭点时间就格外忙碌,夏清衍马不停蹄地走来走去,后厨也是忙得脚不沾地。
这家饭馆的老板人和善淳朴又平易近人,夏清衍跟他说了几句便爽快地答应他来兼职。
饭馆是前几年开的,老板是位已经在酒店里干了十几年的厨师,手艺精湛,技术了的,自己白手起家又独自经营饭馆。
这一经营就是好几年,口碑也一直很受欢迎,就是有时候会忙不过来。
谢乾和周笛两人刚从网吧出来,周笛毕竟是本地人,对这方圆十里都熟悉,哪家饭馆好吃,哪家店子生意不错基本上都一清二楚。
这家饭馆挺大的,里面摆放十几套桌椅,里面差不多已经坐满了人。
位置选的是靠里边靠墙,周笛拿着菜单,边说边勾画,谢乾坐得吊儿郎当坐在他对面,他说一个点下头,嘴里还叼根糖。
等待过程中,周笛胡乱瞥了瞥周围的情况,忽然指着一位服务生说:“哎哎哎,谢乾,你看那是不是夏清衍啊?”
谢乾一听,手下的动作一滞,眼睛立刻从屏幕上挪开,朝周笛指着位置定睛一看。
只看见一张无可挑剔的侧脸,光晕扑在他的侧颊上,锋利的下颌线轮廓也柔和起来。
距离隔得有点远,中间还隔了三四桌子人,声音嘈杂更是不知道那边在说些什么,感觉他跟那桌人认识,还挺熟的。
谢乾换了个姿势坐着,眼睛盯着那边,隐约觉得会发生什么事。
离夏清衍最近的男生背往后靠了靠,伸长脖子抬眼看了看墙角的摄像头,确定是死角拍不到这边,又看了看周围,确定没人往这边看,放在桌上的手开始不老实,趁着夏清衍不注意悄悄又心虚地把放桌上的钱包滑进他的口袋里。
谢乾饶是没少见这种情况,在他察觉那人不对劲就已经调好相机了,已经将他的所作所为全过程都拍下来了。
想栽赃嫁祸,冤枉夏清衍。
想得美,谢乾切齿地咬碎嘴里的糖,叼着白色塑料棍晃了晃。
“谢乾,你干嘛呢?”周笛不明所以地问,“有什么值得你去拍下来的景色?”
谢乾没说话,聚精会神地继续盯着那边的情况。
菜也上全了,谢乾挑挑拣拣吃到一半,那边就闹了起来。
“我钱包去哪了?”刚才那人站起来原地找了一圈,“你们有没有看到?”
同伙明知事理地摇了摇头:“没看见。”
夏清衍刚收拾完客人走后的剩菜剩饭,便听见有人叫他:“喂,夏清衍,有没有看到我的钱包?”
夏清衍抬眼望去,声音沉静,没有一丝起伏:“没有。”
“我就放在桌上呢,而且刚才就你过来了,是不是你手不干净啊。”薛平丝毫不慌,先发制人,口凭无证定他的罪。
说到后面的时候还故意拖长音调,咬字清晰肯定,要的就是距离不远的人都能听见,目光投过来的效果。
夏清衍头也不抬,手上的动作没停,语气平静:“你凭什么断定是我偷的,有证据吗?”
薛平等的就是这句话,他嘴角扯出个阴沉恶趣味十足的笑:“有没有证据我不知道,搜一下身不就知道了。”
谢乾吃了几口就停下来了,周笛吃着也注意到了那边的情况:“怎么回事?”
“看看不就知道了。”谢乾说。
听见这话的旁观者也饶有兴趣的看了过来,毕竟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夏清衍已经猜到他提前动过手脚了,果不其然,在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个钱包。
正是薛平的。
旁观者已经开始饭后谈资,不少人开始窃窃私语:“竟然是真的,果然人不能只看脸,脸再好看也有些手脚不干净的行为。”
“快检查一下自己的手机钱包还在不在,现在的人啊简直防不胜防。”
“还好没被偷掉。”
“……”
薛平见这番打量窃语的场景,不由地扬了扬眉毛,心里畅快淋漓,含沙射影:“想必监控也没拍下来你的偷窃行为吧,肯定是惯犯,你可真会啊,不愧是年级第一,脑瓜子就是聪明,专挑拍不到的位置干见不得人的事。”
夏清衍一时愣在原地不动,百口难辩,只会越描越黑,越解释越铁定事实,干脆闭口不言。
他即便势单力薄,面上也不见惊慌,反而是冷静的出奇。
隔了一会儿夏清衍才有条不紊地说,声线流露着沉着冷静:“如果是我偷的就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脸不红心不跳地拿出来了,不应该找个地方藏起来吗?我也用不着这样难堪。”
“谁知道你是不是心虚,”薛平轻蔑道,“心里不安却佯装淡定演给别人看,不然我的钱包怎么在你口袋里。”
“谁知道是不是你趁人不备的时候对我下圈套动手脚,”夏清衍声调沉稳道,“你同伙多,自然是更轻易打掩护动手脚,扭曲事实颠倒是非自然是张口胡诌的人更擅长,反正乱说话不一定犯法。”
谢乾懒散地靠在椅背上,想不到夏清衍挺会说的,字字诛心,句句在理。
“你什么意思,你怀疑我们合伙算计你,”薛平叫嚣,“明人不做暗事,我们犯不着,你可真会没理为自己找理。”
正当他们觉得事实就是他们看见又听见的那样,谢乾慢悠悠地站起身来走了过去,十分自来熟地搭上薛平的肩:“兄弟,发生什么事了?”
薛平也不管是敌是友:“这人手脚不干净,偷我钱包,大伙都看着呢。”
谢乾抬眼望着夏清衍,拉长声音哦了一声:“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确实讨人厌恶。”
薛平正得意,殊不知谢乾慢条斯理地从兜里掏出手机,点开刚拍下来的视频,丝毫不跟他废话:“兄弟,看看这人是不是你,挺会啊,业务挺娴熟啊,没少干这栽赃嫁祸的事吧。”
谢乾表情似笑非笑,眸光似乎阴沉锋芒了许多,隐约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错觉感。
薛平一看,本以为做得天衣无缝还是被人抓住把柄,而且还是与自己素不相识的人,“唰”地一下子脸色阴沉了下来:“这怎么可能是我呢?你别血口喷人。”
谢乾面庞挂着假笑,话语里似有若无的讥讽意味:“放心,我手机摄像头好得很,超高清画质,可比监控拍得更清楚,怎么可能拍糊变样呢。”
“你特么可别冤枉我。”薛平见事情败露,不由地恼怒切齿。
“我可是证据在手罪恶无处可躲,谁敢说不分青红皂白冤枉你了,”谢乾表情要笑不笑,笑里藏刀,搭在对方肩上的手臂变得沉重,故意暗自使力下压,“我给在坐的各位也看看,认个脸做个证。”
谢乾往前走了两步。
“草!”薛平因恼怒地爆出一句粗话,“你特么……”
“闭嘴!”谢乾忽然回头厉喝道,眼皮子掀了掀,显得漫不经心,说的话却是与表情不符,“趁我现在心情还不错,劝你老实点,我的拳头可不认人。”
果然,谢乾的提醒警告起到了震慑唬人的效果,薛平竟然怔愣在原地。
他走到夏清衍身边时,嘴角牵出一抹大快人心的弧度,抬手拍了拍他的肩,低声说:“我来还你清白。”
十几分钟后。
谢乾收起手机,脸上的表情吊着笑:“大家都看到了吧,清清白白的证据,不加任何修饰,我也不多说什么,想必大家都是讲文明懂礼貌的人,总应该给我的同学道歉吧,差点就冤枉好人了。”
大家看着录像后,也确定是自己冤枉人了,擅自主张评价他人,对此也没异议起争执,而是陆续的道歉。
夏清衍哪见过这样的场面,要是没有谢乾的帮助或许他又是狼狈隐忍地收场,他声线清淡地回绝:“不用了。”
本就是夏清衍的清白,谢乾对他的做法没多大意见,只是抬了抬眸光。
这段插曲过后,大伙吃饱喝足也渐渐出了饭馆。
谢乾双手抱臂靠坐在就近的椅子上,拦住薛平的去路,尖锐的目光紧跟他,声音陡然也强势刚硬起来:“给他道歉,这事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顺理成章的底气足的很。
薛平默默打量着谢乾,黑t恤,黑色破洞牛仔裤……一身的名牌货,光是一双鞋就上万了。
耳朵上还戴着黑色耳钉,和狂野嚣张的坐姿。
一副大佬的气魄姿态。
这身不是什么正经学生的穿搭暴露出满溢的不良少年的气息。
平心而论,薛平确实有些迟疑,甚至隐约产生了虚无缥缈的后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