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寒风席卷而来,凛冽刺骨、裹挟着腐臭刺鼻的气息。
行人们猝不及防,纷纷停下脚步,脸色骤变。
他们裹紧衣衫,瑟瑟发抖,朝着风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走来,所到之处,瓜果蔬菜开始腐烂,眨眼间皱缩干瘪。
金银铜器,蒙上厚厚的浮锈,变得黯淡无光,粗糙不堪。
众人如惊弓之鸟,尖声惊叫,东奔西逃,喧闹的集市,顷刻间空空荡荡。
云汐柳眉轻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呀?”
凌虚将云汐揽至身侧,提聚灵气,在她周身布下一层防护罩。
商贩却并没有跑,他的目光变得呆滞空洞,喃喃低语:
“残躯渐腐志难酬,病骨衰颓岁月忧。
昔日神清临玉镜,今朝气浊卧坟头。”
他周身泛起诡异黑斑,肆意蔓延,转瞬肌肤溃烂,瘫倒在地。
云汐忙不迭躲到凌虚身后,娇躯瑟瑟发抖:“他这是怎么了?莫不是身患恶疾?”
“云汐莫怕,他并非染疾,而是魔族出现了。”
魔族正在逼近,他身形怪异,由腐烂的木头,与生锈的金属,拼凑而成。
木头部分腐朽不堪,虫蛀孔洞,密密麻麻,幽黑的黏液,从中流出。
金属部分锈迹斑斑,坑洼遍布,部分已经断裂,露出尖锐的断口。
左眼中,镶着一颗夜明珠,右眼却空空洞洞。
他周身弥漫着腐朽气息,所经之处,毒雾扩散,因惊愕来不及逃离的人类。
肌肤瞬间泛起黑斑,皮肤溃烂,肌肉消融,骨骼碎裂,惨不忍睹。
凌虚心中暗忖:“我与魔帝渡溟,决战十日十夜,终是险胜一招。
可也让我境界俱毁、修为散尽,如今只剩一些灵气,若贸然迎战,恐凶多吉少,不如暂避锋芒。”
他握住云汐的手,带着她进入街边小巷,二人脚步匆匆,来到一处的庭院前。
二人走进院子,云汐灵动的眼眸,满是警惕与好奇:“这是哪里?为何有一股香气。”
“那是院里的桂花香,这里是翠影闲庭,以后便是我们的家。”
云汐愈发不解:“翠影闲庭,我们的家?”
“我在一位故交面前发誓,护你周全,当下,便在这里安身。”
云汐贝齿轻咬下唇:“哥哥曾郑重叮嘱,不可以轻信陌生人。”
凌虚取出一块玉佩:“渡溟所言甚是,我受人所托,这便是信物,往后便如兄长一般照顾你。”
云汐接过玉佩:“这是渡溟哥哥的同气玉,魔族中,有一对兄妹相依为命。
哥哥执行任务时,犯错被判死刑,妹妹为救哥哥,自请替死,香消玉殒。
哥哥得知后,万念俱灰,自杀谢罪,渡溟哥哥被感动,将二人合葬。
后来他们墓地上,长出连理树,树上生出两颗人形果,终年不枯萎。
渡溟哥哥摘下切开,发现其中各有一块玉,便是同气玉,寓意同气连枝。
这两块玉佩,可以相互感应,渡溟哥哥便将一块给了我,另一块自己留着,”
凌虚说道:“我便是凭同气玉找到你,如今物归原主,可是,你为何不在魔界,反倒在常世?”
云汐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魔界枯燥乏味,哥哥久去不归,杳无音信,我百年偷偷溜出来寻他,你可知他在哪里?”
“归尘陵,但以你我的修为,去不了那里,我答应你,十年后恢复修为,便带你去寻他。”
“还得等十年!”云汐有些失落,视线落在兔子身上,“小兔子好似饿啦。”
“那你呢,也饿了吗?”
云汐嘴角上扬,梨涡浅现:“我呀,确也有些饿了呢。”
凌虚亲手烹制一桌饭菜,香气四溢,再寻来青菜萝卜,投喂兔子。
云汐吃完饭后,满心欢喜地逗弄兔子,凌虚听到院外,传来一阵嘈杂声。
他走出院子,见隔壁李大叔家乱作一团,踏入屋内,抬眼便瞧见一块牌匾,上书“秋来杂肆”四个字。
原来夜里,李大叔听到厢房传来怪声。他惊疑不定,手持烛台,踏入厢房。
却见货架上的物品,自动掉落,桌椅也自行移动起来。
李大叔惊恐万分,转身欲逃,却觉脚踝一紧,被一只手牢牢抓住。
他一个踉跄,摔倒在地,挣扎着转身,竟发现抓住自己的,竟是逝去多年的父亲!
李大叔的脸色瞬间惨白,颤抖不已,而厢房却恢复了平静。
仿佛一切都只是噩梦,然而,被抓的脚踝处,却传来阵阵剧痛。
李大叔苦苦撑了半日,终于疼痛难忍,发出惨叫。
李大婶闻声赶来,心急如焚,请来郎中。
郎中左手搭脉端详,露出手背上的圆形红斑。
他瞧着李大叔脚踝处伤口见骨,眉头紧锁,苦思冥想良久,终是束手无策。
凌虚心中暗自思忖:“李大叔虽在邻里眼中,寡恩薄义,不近人情。
却唯独对我古道热肠,我刚到栖凤城,许多琐事,多有不便。
幸得他帮助料理,才能安生立命,如今李大叔受苦,怎能坐视不理。”
他走到李大婶面前:“李大叔病痛缠身,实在令人揪心。
我读过几部医典,虽不敢妄称妙手回春,然应对类似的疑难杂症,倒也略有心得。
大婶若信得过,不如让我诊察,看能否探出症结所在,助大叔稍缓病痛。”
郎中本就焦头烂额,闻得凌虚此言,不禁侧目而视,语带质疑:
“这病症诡异非常,我悬壶济世二十载,见过的疑难杂症,数不胜数,尚且毫无头绪,你能有何高见?”
凌虚抬眼望去,见此人锦衣华服,面料考究,身侧药箱,木质上乘。
心中暗自思忖:“这位郎中出诊费必定高昂,李大叔家境贫寒,怎会在须臾间,就将他请至家中?”
他拱手笑道:“前辈所言差矣,医道博大精深、源远流长。倘若不亲身探究,查明病症根源,怎可轻言放弃?”
李大婶急得眼眶泛红:
“凌虚公子,既然你有信心,便帮忙瞧瞧吧,若是能治好,自是再造之恩;就算力有不济,我也绝无怨言。”
凌虚微微点头,探手入怀,取出一枚晶莹温润、流光溢彩的药丸。
走到李大叔榻前,将药丸放入他口中,随即右掌运气,灵力涌动。
贴在李大叔额前,一道灵光乍现,自掌心汩汩流入他体内。
转瞬之间,李大叔那腐败溃烂的脚踝,开始枯骨生肉。
李大叔黯淡无光的面庞,泛起丝丝血色,他侧身抱拳:“公子再造之恩,我没齿难忘!”
他掏出一张便笺递与凌虚,上面题着一首诗:
桐风惊心壮士苦,衰灯络纬啼寒素。
谁看青简一编书,不遣花虫粉空蠹?
思牵今夜肠应直,雨冷香魂吊书客。
秋坟鬼唱鲍家诗,恨血千年土中碧!
他目光诚挚,言辞恳切:“父亲寻我继承家业,我恐大限将至。
此生恐难报答大恩,然待我去世后,公子若遇困难,可到隐世中的秋来杂肆寻我!”
凌虚只道他病体初愈,神志尚不清明,便也未将这怪话,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