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了我的碗就是我的人了,你放心我不嫌你老,过来让我亲一口。”
一个有些浑厚的少年音在我耳朵边呼气说道。
耳根很痒,但是眼皮很沉,眼缝就像粘在一起怎么都睁不开的感觉。
“我知道你在装睡,怎么?这会儿知道害羞了我的新媳妇。”
少年似乎是气不过,拿脑袋撞了一下我的额角。
猛的睁眼,与之前一片洁白素净的灵堂不同,眼前一片盛大的猩红,红烛红绸。
他撞我的那一下,招的鬓边两串金摇子窸窸窣窣的乱晃,我突然发现头很重,身上穿的是阔襟喜服,直直的坐着,双手规规矩矩捧着的,正是那个月影梅花盏,里面有一块烙着同心结的子孙饽饽。
不由的一惊,身子晃了一下,头重脚轻的缘故后仰着,差点倒在身后的床上。
我抽手想去稳住自己,慌乱中忘记了手里的那个碗。
少年眼疾手快的一手挂在我腰上,一手接住了那只月影梅花盏。
一股清新的香气环绕在我的鼻尖,从来没有闻过,但是非常上头,是那种,能让人眼睛都眯起来犯困的神奇味道。
一张陌生的脸凑近打量着我,单眼皮,尖下巴,脸颊上有肉,皮肤很白,左边与嘴角平行的地方有颗痣。
“不丑嘛你,也看不出来比我大,这些老东西总算干了件人事。”
少年忍不住勾嘴笑了,露出满意的神色。
“这个碗不是一般的碗,而是对我们家族来说很重要的东西。给你了,说明你对我也同样重要。”
少年盯着我的眼睛深情地说,看上去不像在开玩笑。
“我是你的夫君,叫我阿瑺。”
我被眼前的一切惊的瞪大双眼,完全说不出话来。
就算是梦,这也太真了吧。
“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些礼节,就这一次,别拒绝我。”
那个叫阿瑺的人从碗里衔住子孙饽饽的一半,递到我嘴边来喂我。
别接别接啊!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大吼,但是那个穿着红色喜服的我自己就像听不见一样,鬼使神差的闭上眼睛就咬了上去。
完蛋。
粉糯的子孙饽饽很快在两人唇齿间融化。
靠!这什么人啊!年纪轻轻玩的这么花!
我又听见自己在画外音中吐槽,差不多得了,为什么我还不醒啊,真是救了大命了。
那个叫阿瑺的人年纪不大,脱别人的衣服倒是熟练得很,这种第三视角的梦真是没眼看,就在我尴尬到快要窒息的时候。
突然瞅见一个熟悉的东西被阿瑺从我的肚兜里带了出来,我脖子上戴的,居然是那块单面血玉!
阿瑺满面绯红,呼吸急促,但是不妨碍他老想去解我胸前那块血玉。
我看见自己衣衫不整的按住他到处乱摸的手说:
“瑺缙,你就这么……吗?”
说话的表情有些决绝,后面几个字是气声,根本听不真切。
“何必这么麻烦,我给你就是了。”
我看见自己像是生了很大的气,直接扽断了挂玉的绳子砸在他胸前,那玉好似是戴了很多年,坚韧的绳子把脖子剌出一道血痕。
少年愣了愣,像是震撼又像是动容,手里捏着玉忍不住心疼落泪。
“你也知道……我是瑺缙,这玉我非要不可。”
说完抖着身子去吻我脖子上的伤口。
我看见自己抗拒的想翻身下床,却被阿瑺一把搡回去,这次他开始脱自己的衣服。
“你,我也非要不可。”
……
画面一转,居然是群奴下跪哭嚎的样子,有些悲怆。
我看见自己呆若木鸡的站在最前面,脸色苍白一行热泪无声滚落,喃喃自语:
“这些年没为瑺缙留下一子半女,是我有罪,你们已经得到了钱氏妙谱,只求放过我的家人。”
“我儿一脉单传,青命黄芽,今日命殒于此,要曲谱何用?又有何用啊!”
“呵。”
我听到自己冷笑道:
“要曲谱何用?瑺缙本就天生异质,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常家世代奉行:切音祭天。
瑺缙就是玉字辈唯一一个,名中有辰羊切之人,他的死因……你们自己难道不清楚?”
“钱氏你无需再包庇家奴,夺子之恨永世难忘,妙谱是钱家甘愿奉上,自此之后,你们不许再唱。”
我叹了口气,看了眼躺在那里,面色已经有些泛青的少年,我的一滴泪掉在了他嘴边那颗痣旁。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我听见自己说:
“但愿你们能唱明白,只要能流传下去,谁唱都一样,这也是我夫遗志。天意难违,阿瑺,相信我,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说罢低头闭眼,吻掉了他嘴边那滴泪,冰凉的触感令我猛的从梦中醒来,盗汗心惊。
太真实了。
按住自己狂跳的心脏,发现灵堂有几根蜡烛燃尽了,我平复着心情又拿了新的补了上去,一看手机,凌晨三点多。
我本来没想睡的,赶紧去检查了一下九叔的棺椁那里,一切安好,松了口气。
好家伙,这梦做的,难不成……是我把人家给克死了?怎么可能?我这么旺的人呢!
胡编乱造的有些离谱,果然人还是不能看太多的电视剧,看多了一到这种古色古香的环境里,就会发癔症。
这个祖屋怎么说也有几百年了吧,这里偏僻也没有人来拆,那些在外面混的比较好的堂兄弟几次想要出钱修缮,都被老一辈给拦下来了。
说这都是老祖宗花大价钱请人盖的,只要不塌,谁也别想动。
不过有一点我得承认,那就是如果翻新,必然就没有那味了,我说的是真的味儿。
这个屋子里存在着一种很有年代感的腐朽灰尘味儿,类似一些寺庙里特有的味道,我一个人在这里守灵,做点怪梦倒也没什么稀奇的了。
我看着手里那块红丝绕玉,到底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不过这玩意好像真的能戴在脖子上。
我试了一下,上面有个暗扣,戴上竟然恰好合适,也是绝了。
天还没亮,只是已经睡不着了,索性再刷刷手机,早上金铃上学路过,应该会来给我送早饭吃。
这梦虽然荒谬,但是有一个既生又熟的词,一直环绕在我的脑海:
辰羊切。
“切”我大概知道,以前听学古文的室友念叨过,是古时候用来标注音调的一种符号,类似音标?
可这辰羊切又是什么玩意啊,这给一般人还真搞不明白,还好我算是门里出身,不会也懂三分。
不过也只有三分,多一分都没有。
还是等天亮了,从通讯录里找个真正懂行的人问问。
东方逐渐有些鱼肚白了,清晨的气温有些凉,我抽抽鼻子裹紧了外衣。
这个小城还是这样,乍暖还寒,冷的不近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