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上突然来了一伙神秘的商人,说是有一批货物需要镖局的人押运,那货物很是珍贵,因而出价很高。但有个条件,这个货物并不在他们身边,而是要去往万山县取货,至于送往的目的地,暂时保密。”林如雪道,“虽然听起来就不太对劲,但当时我们实在是困难极了。即便是当时收到了大笔的定金,也只是堪堪能填补我们的空洞。夫君便决定冒险一试,当时镖局里从前一起合伙的人都走了,只剩下一些后来的年轻人,都是凭着对我夫君人品的敬重,又或者是曾经受过我夫君的帮助而留下来的。面对这个神秘的镖,他们都愿意陪着我夫君走一趟。好在这趟镖实在是很值钱,如果能顺利的送完回来,就能让镖局再支撑一段时间了。至少,支撑到孟公子回来时没问题的。”
“什么镖这么值钱?”白薇听到这里觉得不对劲,“你夫君走前跟你说过吗?”
“没有。”林如雪摇摇头,“直到夫君等人离开,都不曾见过那些所谓的极其珍贵的货物。后面的事各位应该都能猜到了,我夫君一去不回,同行的人也一去不回。我一个人苦苦守着镖局,但时间过去了一年,依旧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同去的人家人便陆陆续续找上门来,我不得已只能变卖了镖局,将所得银钱分给了他们。但那些跟着我夫君离开的人,都没有回来。很快,夫君便成了害死众人的罪人。我母子二人,也遭人唾弃,被赶了出来,只能在这破旧的茅草屋容身。幸而孟公子的人还算良善,给了我在云客来弹琵琶的活计,让我们能勉强度日。但当初欠的银子并没有还清,反而越累计越多,那些人便时常上门骚扰欺负我们母子二人。”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夫君他们一点消息都没有吗?”穆白溪问。
“没有,许是早就死了吧。”林如雪叹口气。
“那个孟公子呢?”李慕白问,“他也一直没有回来过?”
“没有,孟公子好像有了别的事,只是和这边的铺子保持着书信的往来。知道了我们母子二人的事,虽然也表示了同情,但毕竟我们孤儿寡母,他也并非本地常驻之人,只能略微的施以援手,最大程度的保护我们。”林如雪道,“也是因着孟公子的缘故,那些上门讨债的人,虽然时常骚扰,偶有拳脚相加的时候,但到底不敢对我们母子二人真的做什么。”
“可怜啊!”穆白溪不禁叹道。
“你之后就没有想办法去打听一下那些神秘商人的身份?”白薇问。
“自然是打听了的,夫君在接到这单生意时,就已经开始想方设法的打听了。但这伙人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般,愣是一点消息都没有。”林如需道,“夫君随他们离开后,我也想过法子追寻这伙人的踪迹,但他们来去无痕,消失的无影无踪。连他们来时坐的船,都消失的干干净净。”
“这不对劲啊。”李慕白道,“江上不比陆地,船只是无从藏身的,怎么样都会有痕迹的。而且,这伙人不是说来自于那个万山县吗?这不就是个线索,你没有想法子探探?”
“公子有所不知,这万山县是个很特别的地方。之所以叫做万山县,就是因为那里崇山峻岭,山连山,不见尽头。若是想通过这万山县,只能走水路,是最快的法子。若是走陆路,十之八九会迷失在其中。”林如雪解释道,“即便是水路,因着群山相连,那里的水路也是暗礁丛生,很容易就触礁,船毁人亡的。当时夫君之所以面对高额的金钱会同意,也是因为那里的路十分的难走,一般的人根本不敢去冒险,所以走那边的镖价格本就远高于别处。”
“那你没想过去万山镇走一趟吗?”穆白溪问,“报官找人啊,你夫君是在万山县失踪的。”
“这万山镇不比别处,群山相连,其间生活了很多的人,每个山头里都有人,十里不同音。即便是朝廷,也很难将万山县全部管理了,只是在外面较为平坦,人稍微集中一点的地方设立官府衙门,也只能管的下来那一块地方。若是深入群山之中,即便是官府的人,也无能为力。若想真的将整个万山县全部拿下,朝廷不知道要派多少的兵来才行。”林如雪叹气道。
“那万一你夫君他们也是迷失在山中了呢?”穆白溪单纯且执拗的问。
“这就要说到万山县的一个特点了,因着群山之间有水路,若从京都前往蜀中方向的地方,就要路过这万山县。这一条水路中,水匪极多。”林如雪道。
“水匪?”李慕白听到了自己一行人也要路过这个地方,皱眉道,“朝廷不管?”
“方才就说了,管不下来的。”林如雪解释道,“一开始朝廷的人也动过手,但那些水匪多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水性都极佳。一旦打起来,他们就潜入水中,在水里杀人。若是打不过了,就顺着水逃进山里。那大山之中,官兵进去,只有死路一条。久而久之,官府也就不再管了。”林如雪道,“毕竟这里只是一个小地方,而且,常年在这条水路上走的船家,都很懂事的先准备好过路费,在遇到拦路的时,就主动奉上。水匪们说到底也是为了谋生,有了银子就不会计较,让他们顺利通过了。”
“好生猖狂啊!”穆白溪怒道。
“这些水匪们,算是得天独厚了,谁也奈何不了他们的。”林如雪道,“虽然不知道那些商人是从何而来,但看他们给的定金,就知道他们所要运的货定是极其昂贵的。水匪们若是见到极为珍贵值钱的货物,难保不会起了贪心,杀人劫货。毕竟,一笔大的收入,能让他们安稳的过很久了。”
“所以,镖局的人很有可能是被水匪们杀了?”林贤君问。
“大概吧,”林如雪抬头看了看破败的茅草屋顶,“这么多年了,若是活着,怎么样都会来个信的。”
“节哀。”白薇眼眸晦暗,不知在想些什么。
“无妨,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已经接受了。”林如雪扯了扯嘴角,扯出一个笑来,“今日幸得几位恩公相救,我也无以为报,只能将这个故事同各位说说了。还望各位不要嫌弃我啰嗦。”
“万山县距离此地远吗?”李慕白问。
“若是以最快的速度行船,也要走个七日。”林如雪道。
“你并不曾离开此地,却对遥远的万山县如此了解,想来你也是真的努力过了吧。”白薇叹道。
“不怕各位笑话我不自量力,若不是有安南在,我大概早就出发去万山县了。”林如雪自嘲的笑了笑,“尽管我知道自己即便是去,也是不自量力,但就算是死,我也想同他死在一处。但我有我的安南,我必须活着,将我俩的骨血养大。”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白薇道,“林姑娘的坚韧令人敬佩。”
“姑娘谬赞了,我母子二人虽过的苦,但好歹还活着。”林如雪道,“比起那些跟我夫君去的人,我们已经算是幸运的了。”
林如雪的坚强让五人都不禁生出几分敬佩之情来,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对了,不知各位是怎么和安南认识的?”林如雪话锋一转。
“、、、、、、”林贤君还没说话,就看见一直沉默的段安南面露乞求,双手合十的求着林贤君。
一瞬间,林贤君意识到,林如雪并不知道段安南在外头都干了些什么。是了,不管是林如雪,还是生死不明的段飞,都是光明磊落的人。命如残烛,全靠养大段安南这个念头支撑着自己活下去的林如雪,怎么能接受自己精心养护的孩子变成了偷鸡摸狗的坏人呢?
“我们是第一次来这里,不认识路,跟安南问路呢。”林贤君在段安南乞求的目光中撒了个谎。
“原来如此啊。”林如雪道,“我这些年身子每况愈下,除了每日去云客来弹琵琶,都不出门,就在家中绣些帕子让安南带出去卖了还钱。只是苦了孩子,每日还要出去做苦力赚钱,给我买药。”
“段安南已经是半大的小子了,可以替你分担一二了。”李慕白接上林贤君的话,林贤君不善撒谎,若是让她继续说下去,没准儿就露馅了。
“是啊,我也好好的将孩子养大了。”林如雪笑着摸摸段安南的头,一双眼睛里撑盛着盈盈泪光。
穆白溪看了看白薇,故事听完了,她更同情这对可怜的母子了。但她也同样明白,自己不能再鲁莽行事了。
帮这对可怜的母子是必须帮的,但怎么帮,她就实在是没有头绪了。
“林姑娘稍等。”穆白溪想了想, 将白薇拉起来,“我们去去就回。”
白薇猝不及防的被穆白溪拉了起来,踉跄了一下,幸而被李慕白扶住。
“你干什么?”李慕白皱眉道。
“咱们出去说。”穆白溪没有计较李慕白的语气,反而拉着白薇道,“都出去说。”
“好。”白薇点点头,“林姑娘稍等。”
“几位请自便。”林如雪起身行了个礼。
穆白溪一行人便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