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辙也跟着色变,“阿姐,父皇信上说什么?可是京城出了事?”
青袅摇摇头,蹙着眉心看他,将手中的信函递给他,“父皇在信中说,庸国的大皇子和六公主已经追到柳城来了,父皇已经同意,要你与六公主就在柳城完婚。”
青辙脸色一下子煞白。
他不由自主看了陈琬琰一眼,气恨的将手中信直接掷到地上,“阿姐,你不是已经去信与父皇说明白了吗?他为何还要这般逼我?反正我是绝不会娶那个六公主的。”
青鸢脸色也不好看,她似乎猜到了一些事情,“我之前收到了一些消息,并未在意,如今看来是真的。庸国六公主自从见你一面,便相思成病,非你不嫁。
庸国皇帝要以一半的国库作为嫁妆,我以为父皇根本不会动心……所以也没有向你提及。如今看来,是青国四年大旱,国力虚弱,父皇……”
青辙深深低下头,“所以父皇也根本不会在意我幸不幸福,为了丰厚的嫁妆,要逼迫我娶不喜欢的女子。”
“阿辙……”
青鸢心疼地看着自己弟弟,想安慰,可话到嘴边,却觉说什么都是苍白。
青国四年大旱,国库早已空虚,如今青军还在打仗,军耗更是惊人。为了粮草,父皇已经焦头烂额。
庸国一半国库,绝对是不小的诱惑。
房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压抑。
陈琬琰皱着眉头,她不明白,她六姐一向骄傲的很,何时变得这般厚脸皮了?倒追着男人不说,还眼巴巴赶到柳城来逼嫁。
她到底是有多恨嫁啊!
“我六姐准是鬼迷心窍了,怎么只见了青太子一面,就死缠烂打上了呢?还让父皇以一半国库作为嫁妆,看来她是铁了心要嫁青太子。”
青辙一听,转眸看着陈琬琰,又是愤愤一声,“都是一样的女儿,为什么你父皇就如此偏心?你六姐刁蛮任性,不及你十分之一。”
陈琬琰眨了眨乌目,慢慢低下头。
“在我父皇眼里,我就是祸害,是他的耻辱,他恨不能从未生过我!我怎么可能与六姐一样得到宠爱?”
青辙冷冷一声,“若庸国想与青国联姻也不是不可能,但我绝不会娶六公主。”
青辙说着,转身又看向青鸢,目光坚定,“阿姐,你跟父皇说,若他非逼迫我娶陈琬玉,我就永守陈国边疆,死都不会再回皇城。”
青鸢大吃一惊,“阿辙,不许乱说!你先不要乱了方寸,大皇子和六公主如今还在路上,我们总能想到办法。父皇也不是一定要逼你,或许还有回缓……”
陈琬琰瞧着青辙决绝的脸,“你若不喜我六姐,四姐已嫁人,那便只有我五姐了。可是我五姐曾对我表哥裴俊宇一见倾心,我表哥死后,我五姐便闹着要削发做姑子,还嚷嚷着要终生不嫁……你若是娶了她,估计此生也不好过。”
青辙脸色一青,转头就冲着她低吼一声,“那不是还有你吗!”
陈琬琰身子一僵,瞬间瞪大眼,瞅着青辙,好半天才嚅嚅一声,“我……”
青辙似乎也觉出了唐突,红着脸,手按在刀柄上,大跨步就跑出了屋。
青鸢轻轻一叹,她早看出皇弟不对劲,原来他早喜欢上了七公主。只是……
青鸢眸光瞟了雪云鹤一眼,他一直沉默地坐在桌边喝茶,青辙吼出这一句,他喝茶的动作一滞,凝眉深思,默默将茶盏放下。
屋内的气氛尴尬至极。
萧榕赶紧解围,他笑着叹气,“阿鸢,还需赶紧向父皇禀明,瞧把阿辙给逼的,若真出了事,便不好了。如今刚刚安抚好民心,不宜再出事端。”
青鸢点点头。
陈琬琰窘迫的晚膳都没吃,她烦闷地躺在床上,一刻都睡不着。
雪云鹤提着个食盒掀开帘子走进来,看到陈琬琰在床上辗转,便将食盒往桌上一放。
“别苦闷了,过来吃饭。”
陈琬琰便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走到桌前,叹气一声,“你说青辙今日是什么意思?他被六姐逼婚,怎么将我给扯上了?他不会是想拿我当挡箭牌吧?”
雪云鹤深深地看着她,青辙对她暗自倾心,她却浑然不知,只拿青辙当朋友。一双乌目澄澈清明,提及青辙,无半丝情愫。
“嗯。”雪云鹤轻嗯一声,开始为陈琬琰盛饭,“他确实是被逼急了。”
陈琬琰一边扒着米饭,一边道,“我总觉得这事蹊跷,我父皇一向吝啬,常年被羽国逼迫交税贡,可谓视财如命。没想他此次竟如此大方,愿拿一半国库做六姐的嫁妆,他莫不是疯了?即便他再宠爱六姐,也绝做不出此事。”
“我已经派小九去庸国查了。”
陈琬琰眉一挑,“你也觉出了不对劲?”
雪云鹤点头,“庸国想与青国结盟,派大皇子来青国游说,这没错。关键是六公主陈琬玉也来了,与青辙只见一面,便执意要嫁,还不惜以庸国一半国库做嫁妆为诱饵,这就有些奇怪了。”
陈琬琰用筷子敲着菜盘子,“我就说嘛!我父皇不可能如此大方。当年因为我的出生,他嫌弃我母妃,曾有五年都不曾为她做过新衣。更别说我,吃穿用度大多都是舅舅和表哥供给。即便是陈琬玉,父皇再宠爱,也不曾得到过他更多赏赐。事出反常必有妖,庸国肯定出事了。”
雪云鹤点头,“小九很快就能传来消息,只是大皇子和六公主三天后就要到达柳城,到时候,若还没有合适的推辞,青辙怕是逃不掉要娶陈琬玉的命运。青国的皇帝已下旨昭告天下了。”
陈琬琰皱眉,“青国老皇帝如今疼爱青辙,为何明知他不喜我六姐,还要苦苦相逼?他似乎比我父皇还急,真的只是为了我六姐的嫁妆吗?若是此,青国岂不被天下耻笑,青辙以后还能抬得起头吗?”
雪云鹤沉默良久才低沉一声,“这确实不正常。”
“所以赶快让小九去查。”
陈琬琰用手肘捣捣他的胳膊,眨着眼睛催促他。
雪云鹤无奈一笑,“瀛洲仙山在人间自有收集情报的人员,无需小九事必亲躬。你也勿催,青国与庸国如此着急结盟,势必也会引起他人注意。说不定……”
“李鸿灿也在查……”陈琬琰接口。
雪云鹤与她对视一眼,笑道,“青国与庸国若真有什么目地,李鸿灿势力不会让他们得逞。庸国向来与羽国交好,三百年从未与别国结过盟,此时一反常态,李鸿灿肯定会查个究竟。”
陈琬琰笑道,“到时候,什么事都会瞒不住。”
三日后,庸国大皇子陈天赐和六公主陈琬玉乘着马车准时到达柳城。
青辙一早起来就臭个脸,不顾青鸢反对,带着一批人出城巡视去了,明显是躲着陈琬玉。
陈琬琰自然也不想见到大哥和六姐,与青鸢和萧榕打了声招呼,骑着雪莉就跑回了雪云鹤的木屋。青鸢无法,只得和萧榕一起到城门口迎接。
人还到,远远就闻到一股琴声。是从马车里传出来的。
人人都道庸国的大皇子痴迷琴棋书画,到哪里都是妙音雅曲相随,此刻看来,果真不假。只是柳城刚刚遭遇战争,百姓刚刚返城,民心低沉。即便大皇子的妙曲犹如仙乐,也无人问津。
陈天赐猛地掀开了马车帘子。
若在庸国,闻到他的琴声,老百姓们早就蜂涌到城门口堵住他的马车了。
可现在,他举目四望,只看到萧榕伴着青鸢公主和几名随从站在城门口迎接,过往百姓匆匆,仿若谁都没听到他的雅乐一般。
陈天赐脸色不由一沉。
“这柳城的百姓真是愚昧,不懂琴之雅乐,枉我远道而来还刻意弹了小半个时辰。”
陈琬玉慵懒地半靠在锦榻上,神情恹恹,“大哥,别说我没提醒你,我们此次来的目地无论如何都得让青辙娶我。否则,答应你的事便不做数了。”
陈天赐一听,脸上立马堆满讨好的笑,“好妹妹,我在庸国欠了如此巨大的赌债,若你不替哥哥担着,父皇若是知道,肯定会打死我的。你也知道,我王府除了一些古玩字画,也没别的值钱的东西了。即便把我卖了,也还不上赌债。”
陈琬玉哼一声,“所以,你想用我的一部分嫁妆还债,就要事事听我的。庸国我是回不去了。只能嫁给青辙。母后派你来帮我,你若只顾琴棋书画,别怪我翻脸不认人。到时候你永远也回不去庸国。”
“好妹妹,只要你肯帮大哥还赌债,大哥什么都听你的。”
陈天赐搂着陈琬玉轻声哄着道,“青辙就是个愣头青,没心眼。他最听青鸢公主的。只要我们拿下青鸢公主,青辙肯定对她言听计从。”
陈琬玉目中一亮,一下子从锦榻上坐起来,“哥哥,你看我的妆容还行吗?我可不能让青鸢公主挑出我半点错。”
陈天赐立马夸赞,“我的妹妹绝对是这天下最美的女子,即便是名扬天下的青袅公主和白樱公主都不及你三分之一。我妹妹的聪智和娟秀只有青辙太子配得上。”
一席话,说的陈琬玉眼眸生光心中雀喜,“父皇曾说,天下才俊,除了羽国的李鸿灿、岩国的岩柏公子,陈国的陈燮太子,就数青国的青辙最是温善,是难得的佳婿。”
“所以父皇才肯以一半国库做为嫁妆,你瞧,青国的老皇帝欢喜的连眼都不眨就下了圣旨,妹妹此番心想事成,可莫要忘记大哥的苦楚。”
陈琬玉瞟了他一眼,“大哥也别总惦记着自己那点事,我说了,替你还债根本不成问题。如今为了青辙,我一路跋山涉水来到这穷乡僻壤的柳城,天下都看着呢!若是青辙还要拒绝我,我是真没脸子了!大哥总要替妹妹做些什么才好。”
陈天赐心领神会,从袖袋里拿出一个玉瓶在陈琬玉面前晃了晃,得意地道。
“我临走前,到太医院向张太医索要的,‘千娇百媚生’,只需一 滴,便能让青辙乖乖拜倒在妹妹的石榴裙下,你还怕他不心甘情愿娶你吗?”
陈琬玉一喜,急忙伸手去夺。
陈天赐倏地就收回手,“妹妹莫急,这种事,怎能让妹妹亲自来?大哥做,才最不引人注意。妹妹只需安心做新嫁娘便可,剩下的包在大哥身上。”
陈琬玉欢喜一声,“还是大哥最疼我,不过我听说陈琬琰那个贱蹄子也在柳城,她不会坏我事吧?”
陈天赐撇撇嘴,“她现在都自求不顾了,天下人恨不能都吃了她,她还有闲情管你?”
“那到是,我在青国皇宫私下听宫女议论,说她四处逃难,凄惨的很。”
陈天赐讥诮一笑,凉薄地说,“咱们现在只需管好自己,小七如何?跟咱可没关系。”
陈琬玉也抿抿嘴,“那倒是,我巴不得她被人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兄妹二人说着话,马车便停在了城门口。
青袅迎上去,大声冲着马车里道,“庸国大皇子和六公主远道而来,青鸢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陈琬玉一把挑开马车帘子,故意冲着青鸢一笑,”青鸢公主不必客气,是我和大哥冒然前来,有劳公主前来迎接。”说着,她冲青鸢一点头,便放下了马车帘子。
此时陈天赐已钻出马车,站在车辕上,没看青鸢和萧榕,而是手搭在前额仰头看着柳城的高大的城门,啧啧有声,“柳城坚固,天下闻名,原来城门和城墙都是浑然一体的大石所雕成,果然雄浑气魄,不愧是天下第一石城。”
萧榕轻轻笑道,“柳城内有一块碑亭,历代文人墨客都喜在亭中留墨宝,大皇子不防前去一观,定有收获。”
陈天赐眼睛一亮,“萧公子所说可为真?”
萧榕伸手一引,“大皇子请。”
陈天赐一下子跳下马车,有些雀跃地就要往前走,突然想起什么,又顿住脚,转身,将手就伸到马车帘旁。
陈琬玉将手轻轻搭在陈天赐的手上,提起裙子,这才千娇百媚地下了马车。
青鸢眉见陈琬玉如此娇气,眉心一蹙,“六公主可要当心,柳城是山城,路都是高低不平的石路,不知六公主可需要软轿?”
陈琬玉踏上石路,抬脚走了两步,就差点儿摔倒,好像她生来都是不用走路的。
”大哥,这路太不平了,我走不了。“她冲着陈天赐就撒娇一声。
陈天赐立马看向青鸢。
青袅赶紧对手下挥手,“赶紧去为六公主抬软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