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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你们没有听错,人就是分三六九等的。”

“我是最上等,我所爱之人次之,其余人更次。”

“而我所恨的,则是最下等的。”

随着批评家的话音落下,现场只剩下一阵死一样的寂静。

批评家凝视着已经说不出话来的女主持人,继续以平静的语气娓娓道来:

“我的女儿曾是我的一切,我那打破了婚姻誓言,抛弃了整个家的前妻靠着法院想要吞没我的财产,那群贪婪的下等人,我可以让他们夺走我的财富,但我绝不会让他们掳走我挚爱的女儿。”

“我的前任妻子贪婪,丑恶,卑鄙,我的成就越大,她的胃口也越大,但我的女儿爱她,所以我包容她。邻居家的狗总是半夜狂吠不止,但我的女儿喜欢狗,于是我包容狗,我的女儿爱这个腐烂不堪的世界,于是我似乎也就能够捏着鼻子生活。”

“我的儿童广播剧就是献给我女儿的礼物,在那部剧里,我是叮铃先生,那个我给女儿编的无数个童话故事里的主人公,我在广播剧里给孩子们讲的那些故事,都是我曾经讲给我的女儿的。”

“知道吗,在成为叮铃先生的时候,一切似乎都不重要了,那些我深恶痛绝的下等人暂时不会污染我的内心,而那些收听广播的孩子们,尽管我与他们素未谋面,尽管他们的家庭背景可能与我大相径庭,但那一刻,不管什么出身,什么社会地位,那些孩子是与我的女儿平起平坐的。”

“直到我的女儿因那个闯红灯的外卖骑手引发的车祸而死。”

“那个下贱的东西,被他下贱的顾客催单,因此闯了红灯,直接撞倒了我的走在人行道上的女儿。”

“骑手发觉自己撞到了人,回头查看,而他那速度过快的电瓶车偏离了车道,碰巧对面又是一个慌慌张张的新手女司机,她为了躲闪那个骑手猛打方向盘,最后从我跌倒在斑马线上的女儿身上压了过去。对,你们应该看过那个新闻报道了,我的读小学四年级的女儿,她能独自从学校走回家,为此向我展现她的自豪。”

“有时候我在想,这简直就像是一场由命运精心策划的谋杀,倘若死神真的存在,他一定会笑着把我女儿接走。”

听到这,地子规的脑中浮现起七号死神的那张笑脸。

批评家短暂地停顿了一下,没人打断他,他便继续说,“从我女儿死那一天起,我便有了一种感觉,我感觉这世间已经没有我值得去爱,去包容的人,所有人在我眼中都一样的下贱。”

“你们每一个人身上的缺点都是那么刺眼,像是一个个散发出糜烂气息的脓疮,我已经没有了能够包容你们的理由,是的,叮铃先生的儿童广播剧关闭了,叮铃先生成为了评委,我成为了那个冷酷的批评家。”

他停下了,没再说话,现场所有人也被这窒息的气氛抵住了嘴,死一样的寂静又如同帷幕般落了下来。

他站起身,望着现场的观众们,地子规透过批评家鼻梁上的黑框眼镜,看到了对方空洞的双眼。

“我觉得这期节目就到此为止吧,你们可以在剩下的时间里插播点广告,随你们的便,容我失陪了。”

批评家说着,朝着录播室一侧的大门走去,工作人员侧身让开,他推开大门离去,没有人敢阻拦他。

“天啊……”观众席上的地子规忍不住小声感慨,批评家刚刚讲述的故事给了他不小的震撼。

“行了,快拿好你的爆米花,我们跟着他一起出去吧。”服务员在脑中催促道。

地子规有些困惑,“跟着他,上哪?”

“别管那么多了,快,从旁边退场吧。”

地子规迟疑了一下,最终捧着那凭空变出来的爆米花桶,从小声议论的观众间溜走,离开了房间。

走廊里,他听到了附近洗手间里传出来的流水声,“进去吧。”服务员压低了声音,似乎带着一股无法掩藏的笑意。

地子规将爆米花桶放在一旁的垃圾桶上,慢慢走进了洗手间,但一个穿着大衣,戴着宽檐帽的男人与他擦肩而过,比他先一步走了进去。

地子规不想引起他的注意,悄悄跟在后面,靠近洗手台,地子规看到批评家正在将双手支撑在台上,镜子中映出他滴落着水的脸。

他眼眸低垂,似乎是在凝视着水龙头中不断流淌的水,也没察觉到那个正在朝他靠近,打扮的严严实实的男人。

“你是叮铃先生。”那个男人开口。

批评家头也没有回,只是继续盯着水池,“你有什么事……”

批评家的尾音噎住了,因为男人从他的大衣里掏出来一把匕首,扎进了批评家的后背。

“你害死了我的妹妹。”男人开口,语气和他手中的刀同样锋利。

匕首拔出来,再一次猛地刺下,男人不断重复着这一过程,每进行一次,批评家那撑着洗手池的胳膊就软了一点,他的身子就跟着塌下去一点,最终,已经染红的匕首刺向他的后颈,批评家整个人栽倒在血泊之中。

“啊哈,看来我们已经搞清楚他的死因了,上帝视角真有趣啊,你说是吧,地子规?”

脑中的服务员发出轻快的笑声,而地子规则是被这发生在眼前的凶案弄得流下了冷汗,缓缓朝后退去。

“怎么,你被吓到了?我还以为你在地狱待了有一段时间,应该能习惯这种场景了,不过仔细想想也是,地狱里那都是死人杀死死人,这可是发生在人间的凶杀案,肯定有点新鲜感对吧,哈哈!”

地子规没有理会服务员那有些疯癫的调侃,只是有些麻木地朝后退去,眼前的男人还在刺着已经一动不动的批评家,匕首在皮肉之间反复进出的声音听得地子规发毛。

地子规感到自己身后撞到了什么东西,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声响,他转过头,看到自己在后退时撞到了垃圾桶,那桶爆米花跌落下来。

“不,还不够,你们光是看到死因还不够。”

地子规突然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服务员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弄得一愣,“呃,地子规,刚刚是谁在说话?”

地子规没有理会他,他的双眼紧紧盯着那些散落一地的爆米花。

球状的爆米花们在地上滚动着,聚集着,叠在一起,像是要形成一座塔,很快,那一堆爆米花变成了一个立起来的圆柱。

爆米花上浮现出一张椭圆的脸,地子规认出来了,那是思索阿萨。

“让我带你们继续看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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