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内廊间灯影婆娑,原宇宪倚着栏杆,另一只手垂落,勾着一个酒瓶,眼睛微眯,似是醉了。
温以安从喜房出来之后,问了一轮人,寻至此处看到一幅秋醉图,嘴角挽起笑意。
原来他也不过是一个未长大的少年。
只是过度的成熟,让我们忘了这个事实。
秋意渐深,恐他着凉,温以安蹑手蹑脚靠近,正要碰他肩膀叫醒他,不料被他反手禁锢在怀中,扣在胸前的酒瓶飘出来丝丝酒香与原宇宪的气息勾织,是一种缠绵的味道。
还猛然听他说了一句,言语里尽是委屈:“我后悔了。”
深知力量悬殊,温以安没有挣扎,只是装作不知,安静地回道:“什么?”
原宇宪的下颚抵在温以安的肩膀上:“我不说,你知道。”
谁能想到在吏部说一不二的尚书大人,如今却像小孩一般撒娇。
温以安故意逗弄他:“我能知道什么?只知道堂堂尚书大人,在妹夫的府中耍酒疯。”
“我没有,只是想让你哄我一下。”原宇宪如小猫一般黏黏。
“那你放开,我让年洛带你回府。”温以安看不到他的情绪,只是想尽快结束这番纠缠,怕一时不注意,着了他的道。
原宇宪揉了揉脑袋,在温以安的肩膀上蹭了蹭:“不好,还要再聊会天。”
趁他的手松了些,温以安微微转身:“聊金城的事情,五殿下那边可有进展?”
“我醉了,要回府休息了。”原宇宪微微撇嘴,缓缓放下温以安,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好在温以安扶着,才不至于跌倒在地,怨了他一句:“不能喝,还喝这么多。”
“这能怪我吗?都怪你家的酒醉人,等我们成婚时,要换了。”
原宇宪的眼睛亮了起来,怪认真地望着温以安,说得条条有理。
温以安被他逗笑,有些较真地问:“好,我们换,那换什么?”
被这么一问,原宇宪微微仰头思索,后低头温柔地看着温以安,似在征求意见:“用羡青山的梅花酒,你说好不好?”
“我们觉得挺好。”原宇肃和严颜并肩而来,加入他们的聊天。
温以安瞧着原宇肃的目光一直潋滟在严颜身上,寻到一丝暧昧的气息。
她用肩膀蹭了下严颜,往后向他们招手:“原宇肃,你快点,有人想你了。”
被温以安嬉笑,严颜伸出手,就去咯吱她:“让你乱说。”
温以安吓得赶紧往后跑,藏在原宇宪后面:“你求求原宇肃,或许他会帮你哦。”
“没有他,原宇宪也护不住你。”严颜说完就敏捷地悬空转到温以安旁边,原宇宪保护性的一拦,严颜重心不稳,落入原宇肃怀中时,两瓣樱唇重叠,花开半夏,绚烂无比。
两颗心交织着最动人的旋律,理智上来,弦断声落,连到嘴的话都被吞了回去。
严颜迅速拉着温以安,离开这花开的地方,惹得她笑声不断:“严颜,你脸红了。”
捧着发热的脸颊,心口不一的解释着:“才没有,只是天气太热了。”
“那你刚才为何不抽那个轻薄的浪子。”温以安稍加停顿,窥探着严颜的表现,继续道:“你不舍得了吧?跟我说说,刚才是不是心跳了。”
回想起心跳的那个画面,严颜有点难以自信自己的本能,继续掐碎这个:“那是意外,何况他是为了救我,我若是下手,不就显得我无礼至极。”
知道她不愿承认,可掩饰就是事实,真好,原宇肃也喜欢严颜,只是她不敢相信罢了,温以安也不想再煽风点火,担心适得其反:“是是是,你说的都对。”
到原宇肃府邸的时候,流霞掩映在上空,温以安心想天时地利人和一概到位,面露喜色。原宇宪搂住她的肩膀:“你跟原宇肃到底谋划了什么,这会该坦白了吧!”
“我们聪明绝伦的大殿下,难道还猜不出来吗?”温以安示意原宇宪想想先期的准备。
“哦,我说你要做杨梅酒,原来是在这儿派上用头。”原宇宪回顾起摘杨梅的事情,才恍然大悟。
“是的,但是还想见证一下大殿下的才华。”温以安满是期待的瞧着他,就知道瞒不过。
原宇宪擦了下她的脸颊:“怎么最近越发喜欢做小花猫了”
温以安面对原宇宪的嘲笑,立马追着他跑。
小聚会设在假山上的小亭,月华如水,松影参差,正是约会的最佳时候。
美食全部上完,温以安立马提议:“良辰美景,怎能没有诗词助兴,咱们两两一组,来一场飞花令,这个可与往常不同,随便说一个字,以笔画论诗词,随后的字都要押韵,输的一方,正好帮我试试新酿的杨梅酒,敢不敢一试?”
“有何不可,谁怕谁,不过我要加一条规则,不可以帮忙喝酒,虽然两两一组,但是互不相帮。”严颜心想这回可得好好报那嘲笑之仇。
这是给自己设套啊,温以安想让原宇宪帮忙的想法破灭,但又不能不实施:“没问题,你们先开始。”
“第一个芸字。”严颜也来了兴趣。
“亭台六七座,八九十枝花。”温以安铆足劲头,想起幼时最经典的数字诗句。
这诗句得用在双位数的时候,原宇宪颇为担心的瞧了瞧她,继续接到:“第二个晕字。”
“重湖叠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原宇肃稳稳地扇了下扇子。
严颜心想机会来了:“第三个蕴字。”
“谁料此生亲到,十五年、都城如旧。”这是上次被无忧轻薄时,他说的诗句,这会正好应景。
原宇宪轻笑了下,以安也有这般机灵古怪的时候:“第四个群字。”
“巴山楚水凄凉地,二十三年弃置身。”一句诗道尽严颜这些年为原宇宪四处奔波的场景,原宇肃也不知为何说了这么一句。
严颜倒是感受到原宇肃的心意,赶紧帮忙:“为以示公平,我补充下规则,下面的字的笔画要高于上一个字,第五个臀字。”
“朝阳晴照绿杨烟,一别通波十七年。”原宇宪向来好胜,不免要出黑手了:“第六个颦字。”
含二十二,三字相连,诗句中鲜有,原宇肃只回忆起“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带二十二的却怎么也未想起:“我甘拜下风,但问求解,如若无解,请温以安同罚。”
原宇宪开始哄人,自愿认输:“是我无解,我甘愿受罚,与温以安无关。”
温以安也安然受下:“那就多谢宇宪好意,我先退下了。”
温以安转身便往湖边走去,有人已经把荷花灯放在早已做好的名字架上,只等烟花灿烂时,放入湖中。
靠着柳树坐下,时不时用手划了几下水,只瞧见黑衣人闪过,匆忙追过去,恰好被原宇宪拦住:“你让开。”
原宇宪将温以安扳正:“我甘愿认输,还护着你,怎么就离开了。”
“是有刺客。”温以安搬开他的手,可刺客早已不知所踪:“算了,还是正事要紧。”
回到放河灯的地方,两人靠坐在两边柳树,谁也不理谁。
原宇宪喝了几口杨梅酒,这不该他喝才对,站起身,放在她面前:“你跟我一起喝,才公平。”
“你走开,既然你当面做英雄,我可不好坏了规矩。”温以安瞧也不瞧,理所当然地说着。
原宇宪此前的醉意全消散了去:“此前不知以安你竟然也是诗书女子,今日让我刮目相看。”
“那某人还骗我喝醉了,行轻浮之事。”温以安侧向另一边,因他隐瞒金城的事情生气。
原宇宪倾身在她唇上一吻:“可还生气?”
温以安有些惊诧,他怎么就这般大胆放肆。
“轻浮。”
原宇宪又要吻,却被吻以安躲开:“好了,大殿下就只会这招哄人。”
亭中,原宇肃倒了两杯酒,先微微尝了下,味道还是不错,递给严颜:“这酒还不错,尝一下。”
严颜不知为何,竟然想大醉一场,忘却这些牵扯不清的情意,拿起旁边的酒壶:“一杯哪里够,还是你不敢。”
原宇肃也换成酒壶,清脆的碰撞声与干杯的声音交织夹杂,醇香在唇齿间流连,是很熟悉的味道,两人不约而同相视,转而偏头,满空的绚烂烟火。
按照之前与温以安的约定,原宇肃伸出手:“我知道有个位置观看最佳,想不想去看。”
既然都放开了,何不随着心意走,严颜搭上他的手。
不知她是醉了作此举动,还是其实就像她今天的心跳,并非无意,只是还未发现。
原宇肃将她拉入怀中,一个飞旋转身,便已到达亭顶,严颜慢慢离开他的怀抱,坐在一旁,湖心中央那句:“严颜,愿你如愿以偿。”
没想到这个傻瓜这般用心,严颜瞧了他一眼:“时候不早了,我回客房休息了。”
“我送你。”原宇肃原本想亲口说出喜欢,最后却没有机会,只能这三个字代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