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在孟州城里张都监的衙门内,也有躲过去的人,一直到五更,才敢出来。
众人叫起里面的亲信随从,外面值班的军卒,都过来看,大声宣扬起来。
街坊邻居,谁敢出来。
挨到天亮的时候,才到孟州府里告状。
知府听了后大惊,火速派人下去,检验了被杀的人数,行凶人出入的地方,填写画好了图样表格,回府里向知府禀报说:
“先从马院里进来,就杀了养马的后槽一人,有脱下的旧衣服两件。”
“接着到厨房,在灶下杀死两个丫环,后门边留下行凶的缺口刀一把。”
“楼上杀死张都监一人和亲信两人,外面有请到的客官张团练与蒋门神两人。”
“白色的墙壁上,用衣襟蘸血,大大写着八个字:‘杀人者,打虎武松也!’”
“楼下刺死夫人一人。”
“在外面刺死玉兰和奶娘两人,儿女三人。”
“总共杀死男女十五名,抢掠去金银酒器六件。”
知府看完,就派人守住孟州的四个城门,点起军兵等官员以及缉捕人员,城中的坊厢里正,逐一挨家挨户搜查捉拿凶犯武松。
第二天,飞云浦当地的保正等人报告说道:
“在浦内杀死四人,看到飞云浦桥上有杀人的血痕,尸首都在水里。”
知府接了状子,当即差本县的县尉下去,一面派人打捞起四个尸首,都检验了。
两个是本府的公人,两个自有苦主,各自准备棺木,装殓了尸首,都来告状,催促捉拿凶手偿命。
城里关闭城门三天,每家每户,逐一排查。
五家一组,十家一保,哪里都去搜寻。
可以看出施管营暗中使钱,不让武松在城里被捉住。
知府押了文书,委派官员到下属管理的地面,各乡各保各都各村,都要挨家搜查捉拿,追捕凶犯。
写明了武松的籍贯年龄,相貌模样,画了图像,出三千贯悬赏钱。
如果有人知道武松的下落,到州里报告,按照文书给予赏赐;
如果有人藏匿犯人在家里住宿吃饭,事情败露到官府,与犯人同罪。
在邻近的州府到处通告,一同追捕。
缉捕急如星火,颠危好似风波。
若要免除灾祸,且须做个头陀。
抓捕紧急如同星火,危险好似风波。
若要免除灾祸,就必须做个头陀。
张青说道:
“二哥,你觉得怎么样?”
武松说道:
“这样也行,只是担心我不像出家人的样子。”
张青说道:
“我先给你装扮一下看看。”
孙二娘去房里取出包袱,拿出许多衣裳,让武松里外穿上。
武松自己看了看,说道:
“好像是给我做的!”
穿上黑色的直裰,系上绦带,把毡笠儿拿下来,解开头发,折叠起来,将戒箍儿箍起,挂上数珠。
张青、孙二娘看了,两人喝彩道:
“难道不是前世注定?”
武松找面镜子照了,也哈哈大笑起来。
张青说道:
“二哥为什么大笑?”
武松说道:
“照了镜子,我自己也觉得好笑,我也能做个行者!”
“大哥给我剪了头发吧!”
张青拿起剪刀,替武松把前后头发都剪了。
武松见事情越来越紧急,收拾了包裹就准备离开。
张青又说道:
“二哥,你听我说。”
“不是我要占便宜,你把那张都监家里的酒器留在这里,我换些零碎银子给你在路上做盘缠,万无一失。”
武松说道:
“大哥考虑得周全。”
他把所有酒器都拿出来给了张青,换了一包零散的金银,都拴在缠袋里,系在腰上。
武松饱吃了一顿酒饭,辞别了张青夫妻二人,腰里挎着这两口戒刀,当晚都收拾好了。
孙二娘取出本度牒,给他缝个锦袋装着,让武松贴身挂在胸前。
武松拜谢了他们夫妻两个。
临出发,张青又吩咐道:
“二哥在路上小心些,凡事不可大意。”
“酒要少喝,不要和人争吵,也要做出些出家人的样子。”
“万事不可急躁,免得被人识破了。”
“如果到了二龙山,就写封回信来。”
“我夫妻两个在这里也不是长久的办法,恐怕随后也得收拾家当来山上入伙。”
“二哥,保重,保重!千万向鲁、杨二头领问好。”
武松辞别出门,插起双袖,摇摆着就走。
张青夫妻看了,喝彩道:
“果然是个好行者!”
只见:
前面的头发掩映着齐眉,后面的头发参差不齐到脖子。
黑色的直裰好像乌云遮体,杂色的绦带如同花蟒缠身。
额上的戒箍儿灿烂,依稀像火眼金睛;
身上的布衲袄斑斓,仿佛铜筋铁骨。
两口戒刀,举起来杀气横秋;
一百零八颗顶骨数珠,念起来悲风满路。
神通广大,远远超过能起死回生的佛图澄;
相貌威严,好似能伏虎降龙的卢六祖。
就算是揭帝也会归心,就是金刚也要拱手。
当晚武松辞别了张青夫妻二人,离开了大树十字坡,就上路前行。
此时是十月的天气,白天正短,很快就到了晚上。
大约走了不到五十里,早早望见一座高山。
武松趁着月色明亮,一步步登上山岭,估计只是刚到初更时分。
武松站在岭头上看时,见月亮从东边升起,照得岭上草木闪耀光辉。
看那山岭,果然是一座好山岭。
只见:
高山峻岭,陡峭的悬崖。
石头的棱角层层逼近北斗星,树梢仿佛连接着云霄。
烟雾弥漫的山林里,时常听到幽鸟悠闲地啼叫;
翠绿的树荫中,每每听到哀猿孤独地长啸。
戏弄风的山鬼,在溪边欺负樵夫;
挥动尾巴的野狐,站在岩石下惊吓猎户。
好似在峨眉山山顶走过,如同在大庾岭头行走。
当时武松正在岭上看着明亮的月亮,走过山岭,只听到前面林子里有人的笑声。
武松说道:
“又来作怪!”
“这么一条空荡荡的高山岭,为何会有人的笑语?”
走过林子那边去,仔细一看,只见松树林中,靠着山有一座坟庵,大约有十几间草屋,推开着两扇小窗,一个先生搂着一个妇人,在那窗前看着月亮嬉笑。
武松看到了,怒火从心中升起,恶气向胆边生出,便想道:
“这是山间林里的出家人,却做出这种勾当!”
就从腰里抽出那两口像烂银一样的戒刀来,在月光下看了看说道:
“刀倒是很好,到我手里还没开张,暂且拿这个家伙试试刀!”
手腕上悬着一把,再把这把插回刀鞘内,把两只直裰的袖子在背上系起来,径直来到庵前敲门。
那先生听到了,就把后窗关上。武松拿起一块石头,就去砸门。
只见呀的一声侧门开了,走出一个道童来,喝道:
“你是什么人?”
“怎么敢半夜三更,大惊小怪地来敲门砸户?”
武松睁圆怪眼,大声喝道:
“先把这个小道童祭刀!”
话还没说完,手起处,铮的一声响,道童的头落在一边,倒在地上。
只见庵里那个先生大喊道:
“谁敢杀了我的道童!”
一下子跳了出来。
那先生手里拿着两口宝剑,直奔武松而来。
武松大笑道:
“我的本事不是从箱子里取来的,正好挠到我的痒处!”
便从刀鞘里拔出那口戒刀,抡起双戒刀,去迎战那先生。
两个人就在月光之下,一来一往,一去一回,两口剑寒光闪闪,双戒刀冷气森森。
斗了很久,就像飞凤迎接鸾鸟;
战了不多时,好似角鹰捉拿兔子。
两个斗了十几回合,只听得山岭旁边一声响亮,两个人里倒下了一个。
只见:
月光的影子里,纷纷的红雨喷着人的腥味;
杀气丛中,一颗人头从地上滚。
正是:
三寸气在千般用,一旦无常万事休。
三寸气息在就有千般用处,一旦死了万事都了啦。
到底两个人里厮杀倒下的一个是谁,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