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月忍着笑,把视频隔空传送给程斯樾。
看完视频的那一刻,程斯樾的沉默震耳欲聋。
须臾片刻,他攫住床上那姑娘的小手,轻轻晃了晃:“你扇自己干嘛?你怎么不扇我妈?”
众人撅倒:“……”
冤有头债有主是吧?
大孝子。
赵明月觉得这哥和新闻当中沉稳大气的形象判若两人,她暂时收起“智性恋”大脑,对程斯樾说道:“蘑菇中毒不都这样?”
程斯樾回想起上一年全公司去云城旅游,见手青集体中毒,大家症状各异,一个个疯得很有水平。
技术组的周汀甚至做起了当年的高考卷。
程斯樾闷声道:“没见过毒成我老婆这样的。”
赵明月:“那你没见识。”
“?”
“她还说梦话,那段我没录到。”赵明月复述,“你老婆说程家破产了,你穷了,你妈没钱了。”
程斯樾差点心肌梗死。
赵明月睨他一眼,继续往他身上插刀,她中英文夹杂:“She's a jinx. Jinx知道吗?乌鸦嘴的意思。好多同学都怕她的嘴。我,能活到现在,全靠你老婆的善。不然我得穿盔甲去上学。”
方缘啧了一声,同情道:“斯樾啊,你也算是个大善人,把这破嘴给收了。”
程斯樾白了她们好几眼。
病房内,女孩子呼吸慢了下来,睡得深沉。
程斯樾的视线只装了病床上的那张睡颜,以及窗外夜空的大片群星。
病房明明坐着不少人,可他和程墨的那一隅寂静无声。他抓着她手,心底自责不断。他才回国两周,一下没看好,老婆差点小命呜呼。
程斯樾不再说话,时间流速慢了下来。这一刻,病房中浓郁的消毒水味道消失了,空气填满甜蜜又宁静的味道。
他慢慢呼气,悄悄将存在胸腔里的思念吐出来。
“走走走。”方缘拉着赵明月。
赵明月看了两人一眼,退出病房。
“你不觉得他俩在一起像开了结界吗?一个躺尸一个哑巴,咱俩在病房那简直多余。”
“姐,结界是什么意思?”
“特朗普坐的凯迪拉克就是防弹的。结界差不多就是意思。”
赵明月将“防弹玻璃”和“结界”二词扔进脑海里的中文词库。
.
程墨睁开眼睛的那一刻,程斯樾不修边幅的脸赫然入眼。
“!”女孩子明显哆嗦了一下,定睛望着“落魄”的新婚丈夫,她垮脸讷讷道,“…你怎么这样了?”
……真破产了?
她这张嘴!
程墨以为还在梦里,抬手想往嘴上招呼。
程斯樾心跳生理性加快,一把捂住她的嘴,急了:“祖宗你别扇了!”
几秒后。
男人的掌心递来一阵温热,女孩子神使鬼差,伸出舌尖,浅尝一口。
温的,不是梦。
她疑惑地审视程斯樾,一双小鹿眼泛出湿漉漉的水泽。
“…你别舔。”程斯樾有些不自然地抽回手,见女孩子傻了吧唧地盯他,解释了几句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见人醒了,他去喊医生。
医生是个洋人老头儿,对病人的状态表示满意:“感觉如何?”
程墨脑袋嗡嗡的,从程斯樾身上抽回视线,“还好,头有些晕。”
医生上前检查一番,表示问题不大,“幸好你们来的时候,你朋友带了汤,方便我们对症下药。”
护士递来保温罐。
程斯樾嫌弃极了。
这保温罐一看就是老妈爱买的日本牌子,他说她几次了,不要买八嘎货,她偏不听。
程墨懂事,她知道白芙不是故意的,从中协调道:“不是蘑菇的问题,可汤可能没炖熟。”
医生语重心长:“程小姐,你吃的是致命鹅膏,这名字像好蘑菇的名字吗?”
轮到程墨撇嘴了。
程斯樾脸色很难看。
幸亏送得及时,枫叶国的医疗虽然不比宁城,但病人送进医院情况已经很紧急了。急诊医生立刻给她洗胃。
程墨歪头看他:“你妈妈没吃吧?”
程斯樾烦躁:“什么妈,她不配。”
“……”
他孝起来六亲不认。
“这几天病人可能会头晕,要好好休息。”
“要继续住院吗?”程斯樾最关心是她的身体。
医生:“如果要住的话,你们最好问一下保险公司,问清楚是否能cover住院期间产生的所有费用。”
程墨反对:“我不住!我那医疗保险公司,我都不信它。”
程斯樾瞪她:反对无效。
他说:“钱不是问题。”
程墨撑住床,几欲起身,她想省钱,她更想回家。
男人长臂圈紧她的肩头,一手拿水,哄道:“医生说要多喝水,有益于排出毒素。再说了,住院也没什么,我陪你一起。”
这个姿势,程墨抬头正对上他的下巴,她多看了几眼,只见程斯樾的胡渣已经长出几毫米,衣服也是薄薄的,一看就是得知消息后从宁城马不停蹄赶来的。
他以前可是一天洗两个澡,一星期衣服都不重样的。
要是她继续住院,天知道程斯樾会变成什么鬼样子。
她心头一酸,软声道:“程斯樾,我想和你一起回家。”
程斯樾被她喊得毫无原则,“你先喝水,我待会儿再去问问医生。医生拍板说能回家,咱们立刻回。”
“你下次别赶路,”程墨低头,手攥住被子,“我又不会有事。”
程斯樾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他伸手将她手拉出来,放在被子上,“不就是打飞的吗?能有什么事?”
程墨想说话:“那也——”
他打断。
“姑奶奶你能别说话吗?”程斯樾想起她的乌鸦嘴,他真怕那丫头嘴里蹦出“交通意外”、“飞机失事”、“年纪轻轻守寡”。
程墨视线落在他嘴角的那一圈胡子,眼神飘到窗外:“你留胡子不好看。”
“我知道,留胡子显老。”程斯樾摸了一把已经有些扎手的胡渣。
程墨摇头:“不是显老,特像漫画里的小偷!不信你照照镜子。”
“!!!”
这句话像是烟火仓库里一枚小小的烟头,瞬间把病房点着了。
程斯樾破防了。
这丫头怎么回事?
他辛辛苦苦、跋山涉水,换来一句“漫画里的小偷”。
于是,他深深看她一眼,反击道:“那你看起来像脸上顶了两块年糕。”
“???”程墨赶紧摸脸。
她的脸上贴着两块纱布,长长的,可不像年糕吗?
程墨不明白菌子中毒,为什么要往脸上贴纱布。
急得什么话都听不下了。
她抬手,忍着疼,左撕右拉掀掉两块纱布。
程斯樾脸色变了:“你干嘛撕掉?我帮你贴老半天呢!”
他上了药的!
“你拿镜子来!”程墨有种不祥的预感,她的双颊火辣辣疼。
一分钟后,她看清了自己的脸。
掌印浅淡,几乎看不出红肿。
但是,她的皮肤太嫩,固定纱布的橡皮膏黏住皮肤,时间一久,脸过敏了。
她从镜子上抬眼,很凶地瞪他:“你为什么要给我贴成这样???”
程斯樾看着她脸上极为刺目的红色橡皮膏印记,找补:“这不是挺好看的,像海贼王里的乔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