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下午难得出太阳。
斜斜照在巷子里。
女人们老老少少坐在墙角下,边晒太阳边糊纸盒子。
糊两个一分,一下午能赚个块把钞票,够家里买菜开销。
旁边小孩乱跑,小囡跳皮筋、画房子,小囝趴地上捡石头、敲铁片,闹挺很。
糊信封是个无聊事,要嘴巴说起闲话时间才不难熬。
“你别说许家小囡可真行,她男人可是大人物,还不满足啊。”
旁边女人扯着嗓子说,“外头插花才得劲,家里天天见日子久了有啥意思。”
“呸呸呸,你这话可别给你男人听见了 。”
那女人笑起来,“死相,咱倒想吃点新鲜的可没许家小囡的脸皮,没男人死心塌地追家里来。”
有年轻点的新媳妇害臊又想听,“那被她家男人晓得咋办,不得干仗啊……”
“谁晓得哩,那小模样下得去手吗?”
“不过我瞅她男人腿一直不好,八成有这原因。”
众人交头接耳,说得兴起。
只听一声怒吼炸开,“关你们屁事,自己爱外头乱搞自己搞去,见不得别人好,瞧我们小思长得漂亮,污水侪往她身上泼。”
钟姨叉腰,骂得中气十足,“一群老东西没脸没皮,闲得蛋疼就晓得造谣,腌臜货!!都是腌臜货!!”
说人闲话被当面戳穿不是啥体面事。
女人们努努嘴巴,低头继续糊纸盒装无事发生。
吴大娟看不下去,帮衬说:“小思平时干啥了,看到各家孩子但凡兜里有点饼干、糖果,就抓出来分,侪(都)是好货,你们自个儿都不舍得买的,就她这好性子还得给你们说了去?”
女人们理亏,又把头低了低。
“没良心,坏肚肠,见不得别人好!!”
钟姨气不过:“我们小思啥性子,那男人她看都看不上,谁起头编的坏话有本事站出来!
我非得瞅瞅她眼珠子是不是烂了!!”
没人吭声,倒有几个不服气的白眼翻翻,“谁晓得呢,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咋就说她不说我。”
“呸,撒泡尿照照,说你有人信吗?”钟姨就差上手打人,气得面孔通红,讲不了素质!!
吴大娟那是包打听,平常没给她们少说故事,有点‘说闲话’的情分和地位。
她手一指点了个人,“王金花你说说,谁传的这事。”
王金花就最年轻的那个,巷尾达子新娶的媳妇,平常对对着吴大娟一口一个婶子。
她眼珠子咕噜转几下,不好意思不说,“娟婶,那个……这些都不是我们说的,还不就是闫家前头那个保姆,刘婶说的……”
“我就晓得!这老太婆前两天我在灶披间做饭,她就趴在围栏上往里看,不安好心!!”
王金花说,“对了,她刚还说……去找许思男人告状了,已经往家里去了。”
“想得美,死老太婆,”钟姨拔腿追过去,速度快得看不出五十岁。
几个女人屁股坐不住,探头想跟去看热闹,被吴大娟瞪一眼,“哼,以后不给你们讲新闻了,滚滚滚。”
……
刘婶是从巷子外回来的,恰好看到闫峥那军用吉普在主街一闪而过,赶紧穿过巷子往回赶。
她蹲了好些天,都没蹲着闫峥在家,今天终于赶上。
“嘿哟,嘿哟……”
刘婶走得直喘气,正好许思没回来,由她说黑说白。
二楼饭厅里。
闫峥在整理报告,码头的事告一段落,船员通过职务之便,合伙走私。
没收了几十个录音机和八台电视机。
小赵等在一边,等他报告写好带回去复命。
商检局的所有报告从军区直接上达中央,需要谨慎对待。
屋里空荡荡。
小赵瞅瞅说,“嫂子最近真忙活,每次来瞧不着。”
闫峥手中笔顿下,是忙。
忙就算了,总觉得小媳妇天天不同他说话。
晨起磨蹭到他走了,他一下楼就听见她跑去饭厅。
晚上回来,她早早就睡,后脑勺对着他。
今天忙完特意把报告带回来写,不信抓不到她,倒要问问躲什么。
这想着,楼梯传来急哄哄的脚步声。
“大,大少爷啊……我,我有事给你讲,”刘婶跑上来,气都没喘匀。
闫峥眉头皱起。
小赵抬手挡在门口,“队长在忙,你有啥事。”
刘婶瞪他一眼,“小赵你拦我做啥,我又不耽误事。”
小赵没让,刘婶推推他手,铁钳一样推不动,急忙说,“大少爷,我我要说的是许思的事!可不得了了!”
闫峥放下手中钢笔,身子后靠在椅背上,冷厉的眼扫的刘婶一个哆嗦。
但想到这次一定要把许思赶出去,那个钟姨是许思的人,她走了钟姨自然就跟着滚,自己就有机会重新给闫家做事,
刘婶咬咬牙,神情煞有其事,“你不在这几天可发生大事了,我不能让您被蒙在鼓里。”
闫峥敲下桌,小赵让开一步。
刘婶跑进来说,“你回来前两天,不对,就前一天,我正好乡下回来走到家门口辰光,就瞅着下头门洞里两人特别眼熟,您猜猜是谁……”
对上闫峥的眼神,刘婶‘咕嘟’吞下口水,“就,就是少夫人跟以前来过的那个男人,彭家那个,她前头的未婚夫。”
‘未婚夫’个屁。
闫峥冷笑,“在我之前,思思没跟任何人订过婚。”
“哎呀,那就前头那个相好……”
刘婶心想男人果然不容人,谁都不愿意戴绿帽子。
“他俩就在那门洞里拉拉扯扯,拉拉扯扯,后来我……我还瞧见……”
刘婶眼神闪躲,欲言又止,一副怕说出后面话的样子。
“说,”闫峥冷声吐出个字。
一旁的小赵心突突跳,别人不晓得,他可晓得队长是真生气了。
那姓彭的真是阴魂不散啊,就晓得缠着嫂子!!
刘婶吞吞口水说,“她俩凑一起,嘴巴碰嘴……”
后面的话,在闫峥要杀人的眼神下硬生生卡在喉咙里。
“她俩……她俩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