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这是做什么?咋还倒腾起这些竹帘子了?”
“吁~我想把今年这些新剪下来的羊毛洗干净,给孩子们每人做一块羊毛垫子。
东方现在都初二了,给他也做一块,做好了我给他寄到二叔家。
冬雪也马上要上初中了,住校冷,得做厚一些。
那两个小的就先给他们存下吧。我怕,我这身体,现在不做,以后就做不动了!”
沈兰的手轻轻抚过那些洁白的羊毛,眼神中满是温柔与不舍,仿佛在这羊毛间编织着对孩子们的牵挂与爱意,可那微微颤抖的双手,却泄露了她内心深处的隐忧。
陈家柱的话如同沉重的石块,落入了平静的湖面,激起一圈圈涟漪,让两人之间陷入了一阵沉默。
自陈老大去世后,陈家柱就像一棵被岁月侵蚀的老树,身体一天比一天差。
如今,那恼人的咳嗽声已成了他生活的常客,每一阵剧烈的咳喘都像是要将他肺中的空气全部抽离,让他喘不上气来,这更是成了一种令人揪心的常态。
尤其是在那乍暖还寒的春天和寒风凛冽的冬天,这两个季节对陈家柱来说就像是两道难以跨越的坎。
漫漫寒夜,他基本没有一天能睡个安稳觉,每到半夜两点,那如鬼魅般的窒息感便会准时袭来,硬生生地将他从睡梦中憋醒。
他只能挣扎着坐起身,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然后跪趴在枕头上与无形的病魔进行一场艰难的拔河比赛。
甘草片、氨茶碱、地塞米松片,这几样药成了他每日生活的“必修课”,一天三顿,按时服用,可也仅仅只能在他那被病痛折磨的身体上,轻微地起点作用,暂时缓解一下那无尽的痛苦。
沈兰看着丈夫那日渐消瘦、被病痛折磨得失去了往日光彩的面庞,眼眶不禁微微泛红。
她走上前,轻轻地为陈家柱拍了拍后背,试图帮他顺顺气,可这微小的动作背后,是她满心的无奈与心疼。
“要不咱去市里的大医院看看吧?这样拖着也不是个办法。”
沈兰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眼中满是期待与不安,她多么希望能从丈夫的口中听到一个肯定的答案,仿佛那是一根能将他们从这病痛泥沼中拉出来的救命稻草。
陈家柱却无力地摆了摆手,脸上挤出一丝苦笑:“去市里看病得花不少钱,咱家里哪有这个闲钱?再说了,这病也就是个老毛病,熬一熬也就过去了。”
他的话语中透着一股无奈与认命,可那微微颤抖的嘴唇,却暴露了他内心深处对健康的渴望和对命运的不甘。
沈兰张了张嘴,还想再劝,可看着丈夫那坚决的眼神,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知道,丈夫这一辈子都是个倔强的人,认定的事情很难改变。
她只是默默地转身,继续整理着那些羊毛,可那眼角滑落的泪水,却滴落在羊毛上,洇出一片小小的湿痕,就像他们此刻的生活,被这病痛的阴霾笼罩,看似平静,却暗藏着无尽的苦涩与哀愁。
窗外,微风轻轻拂过,吹得树枝沙沙作响,像是在低低地诉说着这个家的不幸与坚韧。
屋内,两人各怀心事,那沉重的气氛仿佛将时间都凝固了,只有陈家柱那不时响起的咳嗽声,在这寂静的空间里回荡,久久不散……
“啥?你说你要把奕博接走?”
陈家柱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终于将四块羊毛垫子做好了,每天在院子里晾晒着。
夏天天气炎热,陈家柱的哮喘病又好了一些,这几天心情也不错,在开学冬雪就要上初中了,孩子就要离开家,自己去住校了。
陈金鱼和郭义的突然造访,让这个温馨的家又一次泛起了涟漪。
“大哥,沈兰,我想了好久,奕博毕竟是我的儿子,这些年我忽略他太久了,我想要弥补一下他,而且他明年也要上学了,咱们村里的小学现在都倒闭了,也太不方便,所以我想带他到县里去,那里学校也好……”
“陈金鱼,你这脸还真是一点都不要了啊,当年你不要他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现在孩子长大了,你又想到孩子了,你哪里来的脸来和我们说这件事的?”
沈兰被气得紧紧的握着拳,身体都在微微颤抖,说话声音都带着破音!
“大哥……”
“金鱼,这件事情,大哥也不能同意,当年你们离婚的时候都说好了,孩子归沈聪,你也一次性付清了抚养费,按理来说,这个孩子现在跟你没什么关系了。”
陈金鱼没想到大哥会这样决绝的拒绝自己,她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大哥。
自父亲走后,她一直没有回来过,可这才两年啊,大哥如今怎么会变得这么冷漠?
“大哥,不管曾经怎么样,但是奕博是我亲生儿子的事实是谁都改变不了的,我接他回去,也是为了孩子好,要不然他上学都是问题!”
“凭什么把孩子给你,你当年抛弃他的时候,就应该想好了,这个孩子这辈子都已经与你没有什么关系了,陈金鱼,你这不要脸的劲儿,还真是十几年都不变啊!”
一个愤怒的声音突然在门口响起,众人抬头一看,竟然是沈菊。
“四妹,你咋来了?”
沈兰一把拉住妹妹,仿佛这一刻她找到了依靠一般。
“二姐,我正好这几天休息,听三姐说,二姐夫今年气短的厉害,正好我们那里有个老中医,据说治疗气短效果很好,这不,我来给二姐夫送点药来!”
“那可真是太好了,你这可是帮了二姐大忙了!”
沈菊一边说着,一边将带来的药递给沈兰,目光却扫向陈金鱼和郭义,眼神中满是不满与警惕。
她拉着沈兰的手,轻轻拍了拍,示意她镇定些。
陈金鱼的脸色微微发白,她咬了咬嘴唇,似乎在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情绪。
“沈菊,我知道当年是我不对,可我也是有苦衷的。我现在生活好了,有能力给奕博更好的生活和教育,你们不能剥夺孩子的这个机会。”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眼中隐隐有泪光闪烁。
“苦衷?什么苦衷能比自己的亲生孩子还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