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声渐歇之时凤曦禾已经斜倚在贵妃榻上睡了过去。
慕庭蹑手蹑脚的走过去给她盖了一床棉被,深秋的夜晚已经寒意袭人了。
这一觉凤曦禾睡得并不踏实,梦中一直出现她母亲那张木讷空洞满是病容的脸,不停的喊着“蓁蓁……蓁蓁……”
离开青龙山已经两个月,凤曦禾经常会梦见自己的母亲,有时候是童年记忆中母亲明媚张扬雍容华贵的模样,有时候便是如现在的梦境这般,憔悴模内瘦弱的不成人形的样貌。
睡梦中的凤曦禾眼角不由滑落两行清泪,紧接着便睁开了双眸,猛地坐起了身。
室内的烛火只留了一盏,灯光昏暗。
她起身的动作惊醒了趴在榻边睡得迷迷糊糊的慕庭,慕庭睡眼惺忪的问道:“陶姑娘,您怎么起来了?要起夜吗?”
凤曦禾摇摇头道:“你怎么睡这里了?”
“总不好让您睡在贵妃榻上我自己去睡床上的,我本也没想睡在边上,坐了一会儿不小心就睡着了。”
“我是说你为什么不回自己的房间睡?”凤曦禾揉了揉有些惺忪的睡眼。
“姑娘您还真是……这里是南风馆,是青楼楚馆,您见过哪个在这里过夜的客人自己睡一间房的?”
刚刚小睡了一会儿,慕庭的嗓音有些低沉,低沉之中还带着一丝无奈和笑意。
“额……”凤曦禾也揉了揉脑袋,睡得有些迷糊了,却还是听出了慕庭话语里强忍着的一丝笑意。
她可不想被慕庭瞧扁了,遂正经的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慕庭站起身走到条案边看了看上面的更漏道:“快到卯时了,不过现在天亮得晚了,还有一个时辰天才会亮,姑娘要不要再睡会儿?”
凤曦禾摆了摆手从贵妃榻上站起身来,抻了抻胳膊,伸了伸腿,歪在榻上睡得浑身都有些僵硬了。
活动了一番筋骨之后,凤曦禾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慕庭赶忙拦住道:“姑娘,这水凉了,我给您倒点热水!”
说着便从凤曦禾手中接过茶杯,又从小炭炉上取下铜壶,往里面添了半杯热水,才又递还给凤曦禾。
凤曦禾接过茶杯抿了一口,杯中升腾起袅袅的热气,温度刚刚好。
凤曦禾喝了两口水放下茶杯,慕庭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一张折了好几折的纸出来。
“姑娘,这个给您。”
凤曦禾随手接过,却并没有打开而是问道:“这是什么?”
慕庭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说道:“这是我刚刚整理出来的近些年常来芥若馆的贵客名单,这些人会经常借着来芥若馆与主上秘密会面。”
凤曦禾听他说完这才将手中的纸张展开,墨迹很新,还能闻到上面淡淡的墨香味,的确是刚写好不久的。
又看向书案上,砚台和毛笔都有动过的痕迹,凤曦禾没有着急看里面的内容,而是对着慕庭问道:“会画画吗?”
慕庭点头道:“粗通一些。”
凤曦禾又接着说道:“去给我画一幅画像吧。”
慕庭浅笑道:“已经为姑娘画好了,只是奴画工不佳,勉强只能画出姑娘三分明艳。”
说完便走到书案前拿起摊开在上面的画纸,举起来给凤曦禾看。
凤曦禾赞许的看了他一眼才将目光落在画上,只是简单的工笔画,并未上色,画上的女子与凤曦禾倒也有五分相似,只是那双眼睛完全没有凤曦禾本人的神韵。
凤曦禾很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只是勾了线条,等上了色再给我吧。”
“是!”慕庭闻言又将画纸放回了桌案上。
画得怎么样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动过了笔墨留下了痕迹就要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慕庭不用自己吩咐便能思虑的如此周全也算难得。
凤曦禾刚刚已经粗略的扫了一眼他给自己的名单,那上面的名字有不少看着眼熟的。
她虽远离盛京城九年,但并非消息闭塞,兰部每个月都会将各种消息汇总之后传递给她。
朝中官员的各种消息自然也不会少。
名单上便有不少显贵的名字。
凤曦禾对慕庭的信任多了几分,又见他办事如此心细,心中便有了计较,对他招了招手道:“你过来。”
慕庭很听话的走了过来,又听凤曦禾接着吩咐道:“去床上打几个滚,折腾的越乱越好。”
慕庭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她的意思,没有说话,而是按照她说得去做。
铺叠得十分整齐的架子床随着慕庭不停的翻滚,很快就变得乱糟糟起来。
待他弄的差不多了,凤曦禾才走上前,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小匕首,在自己的指尖轻轻一划,立即便有鲜血流了出来。
她将鲜血染在了床上正中的位置,慕庭看着她这举动皱了皱眉道:“姑娘你这是何意?要是想做个样子也应该让我来的。”
凤曦禾将手指上并不算大的伤口挤得再也流不出血来才收回手道:“你手上有伤口容易被人发现,你家主上的眼睛可是十分毒辣的。
我一会儿就走,最近一段时间不会过来。
若是你家主上问起,就说昨日与我饮了太多的酒,之后的事情也就顺理成章,你与我有了肌肤之亲,我一早醒来便羞恼的离开了。”
凤曦禾如此安排便是想让沈天骄以为自己真的对慕庭有意,让她误以为自己是个喜好美色之人。
如此一来她便会觉得掌控住慕庭便能拿捏住自己,从而让她放低戒心。
同时也算是给了慕庭一个保障。
当然,最重要的前提是慕庭是真的要投靠自己,而不是沈天骄派出来试探自己的。
看在慕庭写出的名单的份上,凤曦禾愿意信他一次。
倘若自己看走了眼也无妨,自己离开后他如实向沈天骄汇报,顶多也就是被沈天骄知道了自己对她有了戒备。
盛京城这么大,只要出了芥若馆的门沈天骄想找到自己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至于如何证明慕庭的诚意,只要离开之后找人查一查名单上的这些人,再盯住了芥若馆出入的客人,便能知晓慕庭给的名单有没有水分。
这对有着青衣卫的凤曦禾来说并不是难事。
“姑娘,我记下了!”慕庭乖顺的点头应下。
“既如此,你自己小心,我就先走了。”
凤曦禾交代完慕庭便趁着天色未亮之时离开了芥若馆,她知道等天亮了沈天骄一定会再来雅间之中找她。
现在这个时辰离开是最好的时机。
果然如她所料,过了辰时沈天骄便过来了,跟她一起来的还是拎着食盒的慕言。
她是来亲自给凤曦禾送早膳的,当然也是要再跟她亲近一番,毕竟昨天两个人谈了许久,凤曦禾连自己现在在哪里落脚都没有透露。
她对自己有些防备,但不多,这是沈天骄的感觉。
所以沈天骄才想要多与她亲近亲近,让她对自己放下戒备。
可当她敲开门看到的是睡眼惺忪有些疲惫,衣衫不整的慕庭。
慕庭恭恭敬敬的行礼道:“主上,您怎么一大早就过来了?”
说完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屋内的窗帘尚未拉开,屋内的熏香也遮不住一股腥甜的味道。
沈天骄是四十多少的女人,不是没有见识的少女,屋内是什么味道她很清楚,不由得有些嫌弃的皱了下眉。
没有看到凤曦禾,也没有听见屋内还有其他的动静,便问道:“陶姑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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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九儿碎碎念:别问我屋子里面的味道是什么,这个懂得都懂。
至于为什么会有这种味道,自然是做戏做全套,慕庭是在凤曦禾走后自己弄出来的味道。
至于怎么弄出来的,大家自行想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