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兄,你少危言耸听了。我可不是被吓大的。”丁冲装出一幅满不在乎的样子。
辰师并不反驳,定定瞧着丁冲,唇角泛起讥嘲笑意。
丁冲叹了口气,将目光移开。
“这个问题有多严重?会不会要命。”
“那倒不会。”
丁冲舒了口气。
“虽然不会要命,但是也相去不远。如果一个人没了自我意识,全凭本能活着,这样的人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丁冲道:“行尸走肉。”
辰师赞道:“你形容的很正确。”
“你吓唬我?”
“你要明白,这世界万象变化多端,但是有些道理是唯一的。”
辰师侃侃而谈:“若想成功,就得付出比常人更多的努力。想有个好收成,通常要比别人付出更多的汗水,想要有更高的成就,势必…”
丁冲不耐烦打断:“辰兄,你唠唠叨叨究竟想表达什么意思?”
“道理很简单,有所得有所失,就如同商人做生意,交换必须遵守规则。”
“我问你,极魔炼神的威能如何?”
丁冲想了想道:“威能无穷,远远超乎想象。”
“斩杀同辈犹如砍瓜切菜,天骄英豪只是土鸡瓦犬。”
辰师大笑:“说的不错。但你有没有想过。这种力量的本质并不属于你,并非你一步步积水成河自然修成,这违背了交换的规则。”
丁冲眼皮跳了跳,沉住气道:“那么规则是什么?”
“问的好!”
“始魔极影的力量来自于始魔,你每动用一次这种力量,与始魔的联系都会紧密一分。”
“与始魔的联系越紧密,你能动用的力量就越多。”
丁冲明白了他的意思,询问道:“最后我会被始魔的力量同化?”
辰师点点头:“你会逐渐失去自己的意识,沦为一个只知杀戮的人形怪物。”
“这种怪物我们一般称之为狂奴。”
“狂奴?”丁冲不由自主重复了一遍这个妖异的新名词。
“你教我的时候为什么不早说!”丁冲十分气愤。
辰师轻飘飘道:“当时你好像也没问?”
丁冲偏头想了想,自己好像确实没问,不禁一时语塞。
辰师自顾自道:“沦为狂奴的过程相当漫长,至少有十几年。”
“就好像得了一场无法治癒的绝症,过程相当痛苦难捱。”
“起先你只是以为自己的注意力不够集中,忘东忘西,丢三拉四。”
“慢慢你的记忆会丢失,无论痛苦还是美好的回忆会慢慢蚕食殆尽。”
“你叫不出别人的名字,别人呼唤你,你也开始无动于衷。
你看到一朵漂亮的花,你不知道它为何而绽放,它的香气让你感觉陌生而恐惧,你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你将失去所有的亲人和朋友,世间万事万物对你而言将变的毫无意义。你与人间孤绝。”
梦境中的逆元天苍凉而孤寒,一如辰师缓缓妖异的嗓音。
丁冲喘着大气,浑身冷汗,犹如着魔。
大声道:“我不想变成这样。”
“我知道。”
残月如剪纸,边缘模糊,仿佛一个不大利索的手艺人,裁剪的并不整齐。云海之中,绿光荧荧。辰师高大的身躯映出了模糊而狭长的倒影。
这究竟是什么鬼地方!
“你们怎么对待狂奴?”
“当然只有毁灭。”辰师扫了丁冲一眼,语气云淡风轻。
丁冲打了个冷颤:“辰兄,你肯定有办法的。”
辰师道:“那当然。”
丁冲沉默了半晌:“条件就是成为你的族人?"
辰师微笑道:“你很聪明。”
“你可拉倒吧。”丁冲苦笑道:“和你比起来,我蠢笨如牛。”
“你挖了个坑给我跳,我竟然还以为拣了个大便宜。”
辰师晒然一笑:“若是其它人,就算把刀架在脖子上,跪在我面前叫爹。我也不可能为他挖这个坑。”
丁冲牢骚:“你坑我一把,反倒好像我还沾了莫大的光,应该感觉十分了不起?简直莫名奇妙,辰兄,你能不能别这么自我感觉良好?”
辰师脸色一沉,长臂一探。
丁冲自知无论如何躲不开他这一抓,索性闭起眼睛。
嘴里大喊:“打吧,打吧,你打死我算了!反正我也不是你的族人,你那劳什子功法我也不想学了。”
过了一会,丁冲睁开眼睛。
辰师面色阴郁,青中带紫。悻悻然一松手,将丁冲放了下来,还顺便帮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然后重重叹了一口气,似乎想将心中不快吐个干净。
“我不怪你。你的无知让你无脑,而无脑让你无畏。”
“你没必要和我针锋相对,我们可以以一种更和平的方式来交流。”
“当然可以。”丁冲道:“晚辈从来不惹事生非,可惜挨揍的却总是我。”
辰师失态,忍不住怒吼:“还不是因为你这混帐自找的!”
丁冲的发型在音波的刺激下惨变刺猬。
他用手压着自己的头发,小心翼翼道:“辰兄,何必动怒。听辰兄一席话,小弟如闻仙音,气脉畅顺,豁然开朗。我现在已经答应成为你的族人了,赶快将那法子教给我。”
辰师不屑望了他一眼:“你以为成为我的族人那么简单,只要上嘴唇一碰下嘴唇,随便一说就成?”
丁冲惶惑道:“那要怎么做?”
辰师铁青着脸:“跟我念!”
辰师吐出了一个古怪的音节。丁冲不敢怠慢,忙跟着照做。
这是一种丁冲以前从未接触过的发声体系,十分诘屈聱牙。
“大点声!”
丁冲立马开始大吼。
“将精气神投入进去!”
“是!”
…
丁冲心跳加速,越来越响,犹如金戈铁马,沙场击鼓,搏动不休,心脏仿佛要从胸腔中蹦了出来。
灵机运转逐渐狂暴,轰轰发发,犹似山崩海啸,渐渐失去控制。
丁冲口舌干躁,头晕眼花,暗暗叫苦不已。
身体与意识开始支离,变成了两样完全不相干的东西。
到后来,就算他不加思考,那些奇怪的音节也会自然而然从他口中流露出来。
丁冲心头忽然涌起大恐怖。仿佛一个人光着身子走在虚空中,随时要摔个骨肉为泥。
“别胡思乱想了,跟着念就是。”
辰师的话犹如佛旨纶音拔人于冰炭之中。
丁冲心一横,不管不顾,只顾细听自己口中发出来的奇怪音节。
所有异状登时消失,重新又找到了血肉之躯的实感。
他睁大眼睛,辰师的身后出现了一尊巨大的神魔虚影,这尊神魔虚影在丁冲的视野逐渐放大,占据了整片天空。
一天一地都在神魔视线的笼罩之下,丁冲往上瞅了一眼。登时后背发麻,脑海中轰然一声,识海仿若炸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