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宜的寝殿内,陌辰吏刚退去,整个屋子就只剩下风妃阅同随身侍候的丫鬟。
肩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好,她坐在榻上,将君宜额上的湿毛巾换下来,“你先下去吧,在外头守着,本宫唤你的时候再进来。”
“是,娘娘。”丫鬟行礼退下,偌大的寝殿,只留下她们二人。
风妃阅将手中的湿巾放入冷水中,刚要转身,就听见一道模糊的声音传来,“姐姐……”
她急忙转身,面色欣喜,“醒了?”
“这是哪?”她嘴唇龟裂,眼睛眨了好几下,声音空洞而干涸,“孩子呢……”
一手刚要抚上小腹,肩头便传来扯开的撕裂,“痛……”
“孩子没事。”风妃阅按住她的肩,“已经过去了,只是皇宫,都好了,别怕。”
君宜双目迷惘,看了好一会才发现这是自己的寝殿,绷紧的面色舒缓下来,她长长呼出口气,“姐姐,你没事吧?”
风妃阅心头一暖,努力扯出笑来,“没事。”
“那……”君宜的声音,犹豫不决,面上似有淡淡红晕,“他呢?”
风妃阅自然知道她说的是谁,想起男子的行为,心下便是连番恼怒,一把火无处宣泄之时,殿门却被‘砰’一下打开。
说曹操,曹操到,君隐一袭绛色长衫,踏着冷风翩然走进来。
“他没事,好得很!”风妃阅咬牙,放下手中帕子,迎上前,挡住他的去路。
君隐脸色亦是阴霾沉沉,大手一挥,直接钳住风妃阅的皓腕,“今日,你坏了我的好事!”
“好事?”她冷笑,使劲挣脱出来,“暗中放冷箭,这就是你的作为?”
君隐嗤笑,不以为意,越过风妃阅的身子,来到君宜床前,“一个个翅膀都硬了,就连你,都不听话了?”
散乱发丝下,小脸越发惨白,君宜眼睛一红,恨不能将整张脸都埋入锦被里面去。
“我让你护住肚里的孩子,你都忘记了?”赤红的双目,越发骇人。
“可……”君宜抢过话语,她性子一向懦弱,却还是咬唇狠下几字来,“她是姐姐。”
风妃阅动容,心头像是被什么给拂过,一种很释然的感觉,有点甜得不切实际。
“姐姐又如何?能让你以肚中孩子的命去换么?”君隐的声音依旧没有丝毫温度,眸底,寒若冰彻,“还是,你压根就忘了进宫的目的?”
风妃阅听闻,越发恼怒,手中软剑呼啸而出,直接抵在君隐的胸口,“这就是你所谓的好戏?君隐,我没有想到你如此卑鄙!”
男子俊目转冷,胸膛起伏下,指尖拈起剑端,狠狠用力。
“姐姐,不要——”君宜大惊失色,一手想要撑起来。
“你居然拿剑对着我?”君隐怒不可遏,一手将那剑甩开,“我还没有糊涂到那个地步,你以为群野兽围攻,是我的主意不成?”
风妃阅退了一步,手被抓伤的地方隐隐传来疼痛,思路越发清晰,君隐一心要保住君宜腹中的孩子,对,他,断不会冒这个险。
“那是谁?”又是谁能操控百兽,虎豹猛虎向来不合,今日,却出奇地聚在一起,向人群发动袭击。
君隐亦是伤脑筋,对榻上的女子倒未表示出多大关心来,风妃阅思来想去,也只有一个厉王爷最有可能。
想他在林中操纵巨蟒的坦然,且,那些猛兽又都是他抓回来的。
站了没多会,君隐还是避嫌,走出了寝殿。
风妃阅招来丫鬟伺候着,一看,天色黑蒙蒙的,想来已是深夜。
回到凤潋宫,就看见孤夜孑坐在案几前,身着明黄寝衣,竟是趴在那里,已经沉睡。
风妃阅心头一阵疼惜,脚步放柔放轻上前,踩上汉白玉长阶,潋滟的裙摆驻足在男子身侧,皇帝的手中犹紧握着边界的奏折,脸侧趴在手臂上,眉头拢得幽深。
她伸出手,想要将那奏折抽出来,试了几下,倒是把他给吵醒了。
腰际被大手给揽过去,风妃阅跌坐,稳稳落入他怀中,“朕睡着了。”
风妃阅哑然失笑,靠着他肩头,“皇上困乏了。”
“不,”孤夜孑身上特有的霸气融进她身子中,两手圈得很紧,“朕是等你,太久了。”
语气中,何时,那尊王的气息已经放下,她一动,被红狐扯开的伤口就疼得钻心,素净白雅的衣衫上,点点殷红渗透出来,血色氤氲,倒添的几分别样风情。
孤夜孑让她坐在自己腿上,风妃阅看着他给自己包扎,原先的疼,倒是没了感觉。
想起狩猎场的惊险一幕,她两手放在孤夜孑肩上,前额靠上他高挺的额头,“今日,那猛虎袭向你的时候,你怕么?”
孤夜孑将她更为贴近自己几分,“朕听到了你的紧张。”
他笑出口,显得满足而舒心。
“皇上怎也不回头瞅瞅,或许,臣妾骗你呢?”风妃阅心有余悸,搂着的手,在他身后交握。
“不会,你说过不会再欺骗朕。”他言语笃定,却让她心口难开,一语,哽在喉间说不上话来。
寂寞如水,一钩残月,横挂天际。
茗皇贵妃躺在榻上,两手捧着肚子,双腿不停蹬动。两宫太后见状,面色也开始焦虑,“陌医师不说没有大碍吗,怎么茗儿还不见好?”
西太后将手小心落在她腹部,“疼得厉害吗?”
“好像,是阵阵抽痛。”茗皇贵妃双手不肯松开,保护欲极强。
“肯定是动了胎气。”东太后跟着坐下,一面安慰道,“没有大碍,服下陌医师开的药就好了。”
“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出了茬子,眼看茗儿没多久便要临盆,期间,要更加注意。”
帝王家的孩子,牵扯到太多了,权利,争夺……还有数不清的人命!
喝过丫鬟送来的汤药,见她稍稍平歇下来,两宫太后这才起身,叮嘱几句后,回到自己的寝殿。
她蜷缩在榻上,寂凉宫殿,只有孤身一人。她连呼吸都放得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肚里的孩子,就这么没有了。
那种惶恐的心,只有她一人能深深体会,那双温暖的臂弯,从来,都不是自己的。
茗皇贵妃深知,皇帝此刻正在凤潋宫内,双腿支起小腹,她半边脸埋入绣枕中,擦去眼泪的同时,被长发覆盖的双眸,已然生出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