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半个多月过去,慧玉没找着简氏偷绘的图,卞沧临也没寻出子阳彦和顾童的踪迹。
诸事不顺,永昌宫里乌云一片。
这日清晨,风不止刚在卧龙山忙完,准备回家去眯一会儿。人还没走出山门,就被属下给拉了回去。
“侍卫长!来信了!来信了!”
“什么信啊?慌慌张张的。”
“是金不换侍卫长的信鸟传回来的!”
风不止心脏猛的一跳,愣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跟着属下去了信鸟舍。
接过鹍羽管,取出里面的字条本想打开,但想了想,还是决定直接交给卞沧临。
“传令,二十日后,午时,封锁所有能出入锦都的明门和暗道。”
“是!”
江山阁里的卞沧临此时也心慌意乱的不舒服,正想着要不要找宫医来瞧瞧自己是不是突发了什么心疾。
“殿下!”暗处传来风不止的声音,“金不换传信回来了。”
话音刚落,一个纸卷就已经掉到了他的面前。
卞沧临打开纸卷看了看,面色逐渐苍白凝重。
“照计划安排吧。”
“已经安排下去了。”风不止又压了压声音,“……三公子是否要叫回来?”
“嗯,他应该已经在回城的路上了,催他再赶赶路。另外,让黑甲卫和十里归居一同行动。有些非官道的路子,还是他们顺手些。……把莫慎言也先叫回来,让慎行去接手慎言正在做的事情。”
“已经给若等闲去了信儿。”风不止静静的看了他一会儿,才悄摸离开了江山阁,走之前喃喃道:“殿下……节哀。”
“来人,召谨禁司的孟初大人进宫!”卞沧临忍下心脏一阵一阵被捶打般的疼痛,烧了字条,招来侍官。
半个时辰后,褚苍浔赶了过来。
“臣,孟初……”
他腿刚弯下,礼还没行完就被卞沧临一把拉了起来。
“跟我来。”
两人一同来到戒阁。从若等闲那得到消息赶回皇城的莫慎言,手里抱着一个黑色的盒子已经等在门外。
“殿下、二公子。”
莫慎言低了低头,没有行见礼。一是因为他手里抱着的盒子有些大,不方便,二则是因为边上没有旁人。
进到戒阁内的祭室,卞沧临领着褚苍浔跪在了放着他们祖父灵位的祭桌前。
“兄长……”一直不明就里的褚苍浔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胸口一紧,眼眶有些泛红。
莫慎言则打开黑盒子,毕恭毕敬的从里面取出一块新的灵牌,放置在景昭皇帝的灵位斜后方。
褚苍浔看着灵牌,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伏倒在地:“父亲……”
卞沧临侧身去拉起他,红着眼睛憋出一点笑容:“苍浔……咱们等等苍洝!还有……别哭,别让父亲担心。”
“好。”褚苍浔抹干脸上的泪痕,也努力挤出微笑。
天色渐渐暗去,褚苍洝始终没有出现。
戒阁内虽然看不到天色,但皇城内提醒更时的鼓声却可以传得进来。
“亥时了……”褚苍浔侧头去拽了拽卞沧临的衣角,“兄长,苍洝今日还赶得回来吗?”
卞沧临摇摇头:“不知……倒是已经去信催他了。”
褚苍浔还想问,莫慎言却突然焦急的跑了进来。
“殿下……三公子在城门外遭遇了鬼面……人伤了!”
“什么?!”
两人相互看了对方一眼,随即朝灵位叩了一头后都起了身。
“哪个城门外?伤得重不重?”卞沧临一边扒着碍事的大袍,一边着急的问。
“南城门外。传信的说,伤了右肩……是被对方那古怪的武器把刀刃震断了,断刃飞起来正好砍在右肩上……”
“他又擅自拔了是不是?”
“……是……也不是……”莫慎言摸了摸后颈,“三公子忙着追人,就没在意那断刃,结果又跟对方交了两会手……过程中,被对方一不小心打掉了那断刃……后来……就因为失血过多晕过去了。”
卞沧临一边跑一边将外袍扔给莫慎言。
“早提醒过他多次!凡事要谨慎、谨慎!不要一时上头就玩儿命!总不放在心上!!”
“兄长……”褚苍浔拍着他的后背给他顺气,“他身上备着止血救命的药丸,不会出事的。”
出了戒阁大门,卞沧临闭上眼睛,缓了缓气息。
“现在人在哪儿?”
“送去了最近的医所。”
“带路。”
三人下了石阶跳上已经备好的马,他一扬鞭子率先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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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城的一家私医所内,卞沧临一行闯进去时医家正在内室为褚苍洝缝合肩上的伤口。
“情况如何?”卞沧临一跨进门槛就逮了个离自己最近的学徒问。
学徒见他穿着富贵,来人里又有人穿着官服,便不敢怠慢,一边安排座椅,一边回着话:“伤口有些深,但并未危及性命。人晕着,是因为失血和疲劳。”
“是哪位医家在为我兄弟诊治?”
“各位且放心,是我们医所的掌事人郑老在为您家公子诊治。”
卞沧临微微安心,回头给莫慎言递了个眼神。
莫慎言立刻从腰包里取出几张墨单放到学徒手里:“这是诊金,还请医家多费心。”
足足五万币子……学徒念着墨单上的数,眼睛瞪得溜圆。他家医所接待过的有钱人也不少,但能眼都不眨一下就甩出这么多的,也还是头回见。
他笑眯眯的收了诊金,刚想再叫上几个学徒一同侍奉,就被莫慎言给请了出去。
于此同时,褚苍浔在内室门口探了一圈,又让人守了大门,这才把护卫褚苍洝的褚家随护叫了进去。
“说说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卞沧临的声音不大,但威慑力足够。
几个随护互相看了看对方,推了一个出来回话:“……快入城时,三公子听到附近的林子里传出打斗的声音,便提议去看看。我们跟着三公子进了林子,没走两步就瞧见一个穿着嫁衣的姑娘从里头窜了出来,她身后还追着几个持刀的凶徒。公子为了保护那姑娘,便跟对方动了手。可交手还没过两招,身边又突然冒出来三四个鬼面,又是杀人又是抢人的。然后……三方乱斗,那鬼面是越打人越多,不仅从我们手里抢走了那姑娘,还杀光了那伙凶徒。幸好大公子派来接应我们的人及时赶到,三公子才得以救下那姑娘。至于那些个鬼面……他们见我们来了援手,便散进林子里消失了。”
“……又是消失……”卞沧临捏着手指,指节啪啪作响,“那林子让人查了吗?”
“三公子晕倒前,倒是安排了人搜查……只是目前……还没有任何消息。”
“那姑娘呢?”
“那姑娘……三公子交给了一位身着男装的女子。那女子在鬼面抢夺嫁衣姑娘时帮了我们……三公子似乎与她相熟,后来就直接将那姑娘交给了她。”
“身着男装的女子?”卞沧临眼角不自觉的抽了抽,“可知她姓甚名谁?”
“许是咱们褚家旁系的哪家姑娘。因为三公子唤她作……褚小姐。”
听到那姓氏的发音,褚苍浔一口茶水喷了出去:“不会是……此楚非彼褚吧……”
卞沧临揉了揉眉心,长吐了口浊气后,问:“那女子现在何处?”
“……不知……”
“不知?!”
卞沧临正想发火,就听见门口有人通报道:“大公子,医所外有位楚琰姑娘求见。”
“你们都下去吧。”接过褚苍浔递过来的茶水,卞沧临拍着胸口喝了半碗,“让楚姑娘进来。”
屋子里很快就只剩下卞沧临和褚苍浔两兄弟。没一会儿,楚琰探头探脑的走了进来。
“呀,大公子也出来了呀?”慧玉搓着手,偷瞄了一眼自己丈夫那张黑脸,“其实不用担心的。我给三公子喂了药,血早就止住了!只是伤口深了些,我怕伤及筋骨,便让他们送来这家医所了。这里不仅近,而且医家擅长处理外伤,不会有大问题的。”
“……你出来,怎么没同我说?”卞沧临抄起手,瞪着她问。
“我不是出来找我大哥哥的!”慧玉竖起手指发誓,“我其实就是心里憋闷,就想出来走走,晚膳前回去……只是没想到,会撞见这么大的事。”
“……”卞沧临无语的又揉了揉眉心,“不说护卫……连你那随侍的丫头你都不带!!”
“我从前出门都是自己一人……这样方便。”她小声嘟囔。
卞沧临阴着脸,突然站起身一把将她扛上肩。
褚苍浔见状赶紧指了指最里边的一间内室:“兄长,那里边能隔些音。”
羞红了脸的慧玉一个劲的翻腾:“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
结果卞沧临一巴掌拍在她的臀上,阴狠狠的威胁:“再乱动我便让你下不了床!”
这一下立马让她噤了声,一动也不敢动。
内室里有张竹床,和一张方便医家写药方的小桌。
卞沧临没把她放在竹床上,而是搁在了那张桌腿不太稳当的小桌上。他把她放下时,桌上承不住力似的晃了一晃,吓得她紧紧吊住他的脖子,不敢松一点劲。
“我同你说过什么?”卞沧临双手压在小桌上,稳住桌子,两眼死死的盯着她。
“说过……什么?”慧玉避开他的眼睛,心虚的反问。
“子阳慧玉!!”他第一次唤她大名,还是咬牙切齿的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