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家看着虔诚立的打扮,像是游走江湖之人,侃侃而谈的道:“公子从远处来的吧,这洪江里有一种鱼,咱也叫不上名字来,每到秋天季节就都一股脑的往上游走。平福城下了管制令,个把月里不让行船,除了朝廷运转物资的船只,其他船只都不叫下水。你瞅瞅这里停靠的船只,都是没啥生意在这等着,看看有没有去临近地界的,少挣一个算一个嘛。”
虔诚立笑了笑道:“你这常年在河边行走的人,还有叫不上名字来的鱼啊。”
船家笑着道:“嗨,咱这乡下人哪里认得几个字啊,那榜文写的也都是听别人说说。河里的鱼反正都是见了就抓,哪里管它好吃不好吃呢,填饱肚子再说啊。现在啊这管制府下了管制令,又不让行船又不让捕捞的,真是苦了我哟。”
虔诚立轻叹一口气,看着周围停靠的船只上都坐着面显苦涩的船家,心里更不是滋味了。他在帝都虽然不管朝事,却也未曾听闻有过封河禁渔的事情,既然官家的船只走得,为什么寻常百姓的家的船只走不得?难不成这平福城里又出现了什么闹妖的管制使?正在忧郁中的虔诚立一下子就像找到了出气点,怒不可遏的道:“船家,你载我去平福城,路上遇到什么困难我来担着!”
船家急忙的缩着身子,紧张兮兮的道:“公子可别开玩笑了,这要是被官府抓了去,可是要砍头的!”
见这船家也是老实本分的人,只好不再逼迫他,虔诚立扔下一钱银子就换了个船家问问。这渡口之上的人差不多都听见了他刚刚怒气冲冲的声音,见他走来纷纷闪避开来,转悠了几处竟然都无人愿意载他前去平福。先前的船家收了银子,心中也是感激虔诚立可怜自己,走到他面前劝说道:“公子啊这里你是找不到去平福的船只啦,要不这样,我把你送到洪江口那里,你到那里问问?”
虔诚立心中一想也罢,能到哪里算哪里,大不了到了洪江上搭着官府转运的船只前去平福城。他淡淡道:“好吧,就请船家有劳了。”
船家笑道:“无妨无妨,公子给的钱打个来回都够了,何况只要将公子送到洪江口呢。”
船家带着虔诚立上了船,慢悠悠的就到了洪江口,船家看着渡口上空无一人,惊奇的道:“咦,这里本来有些船只啊,难道因为没有生意可做,都回家抱媳妇去了?”
虔诚立纵身而起到了岸边,对着船家道:“多谢了,我再自己找找看!”说罢转身离去,在渡口周围转了起来。转了几圈之后这里确实没有人,只好静静的坐在一边,等候着来往的转运船路过。
流动的洪江水底,一双眼睛正在注视着他,似有爱慕,似有憎恨。滔滔浪花卷起,击打在岸边的礁石上,迸溅的水珠四散而落,虔诚立默默的低下头,只见水中忽有身影闪动,只恨这水面有些浑浊没能看清。他轻轻叹息道:“难道这江水里真有怪鱼出没,那身影可不是寻常鱼儿能有的。”
江水滔滔,奔流向东,绵绵水花,晶莹剔透。那一双清澈的眼眸藏在浑浊的水面下,静静的看着虔诚立,不知道他的脑袋里又在想些什么事情。等了不知多久,终于有转运船向江口驶来,虔诚立一跃而起,盯着那艘渐渐靠近的趸船。
待到那船靠近了些,“嗖”的一个踏步飞起,直接落在甲板之上。军士们看到虔诚立落下,以为是胆大的贼人想要劫船,纷纷涌上前来,不等开口相问,虔诚立将手中的金箭头亮了出来,众军士才放下手中兵器,准备参拜。
虔诚立立刻道:“别急,你们就当无事发生,我就是来蹭个船坐坐,到了平福城就下去了。”这话一出,众军士又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要知道这金箭头可是能够调配大晔境内各路军队的信物,手里能够持有此信物的人必是朝中有头有脸的人,他们可不敢轻易违背。
不过转运船事关重要,小队长还是上前查看了一眼,方才安心,虔诚立笑道:“你放心,我绝不是来打劫的!”
小队长打量了一番虔诚立,轻声道:“在下职责所在,还请公子莫怪。”
虔诚立道:“没事了,你照常做你的事情,我就在这甲板上歇息片刻就好,也别去告知你家大人了,免得他见了我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小队长拜首告别,又在甲板上转了起来。趸船顺水而下,不到半日的功夫就到了平福城境内,虔诚立望着眼前的卧虎峡心里忽然想起他先前在平福城里大闹一番,若是被那些人认出来可是不好了,随即不等船只在岸边靠近就找了一处僻静之处下了船。等到小队长前来查看时,他已没有踪迹。
虔诚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洪江里出来,又到了南边城里找了些东西,学着书馆里先生说的样子,在脸上摸了些黑粉,又粘了几片胡子。照了照水中的模样,沾沾自喜的道:“嘿嘿,这下你们可是认不出我来了。”准备妥当之后他便大摇大摆的向着北城管制府而去。
一路上走过不少人家门口,看到他们都没有认出自己,虔诚立心里更是骄傲不少。穿过北城的繁华地段,走上无数的台阶,终于他来到了管制府前。站在管制府前,他本想着从大门进去,但是想到这管制使下的管制令心里就不舒服,干脆来一个突袭,吓唬吓唬这个管制使!
轻轻一跃就上了墙头,看到府中巡卫走过,虔诚立轻声的落在地上,摸索着向管制使卧房而去。这里的地形他早已熟悉,只需躲过几番巡查的卫士便好。走到后院时,不禁又想起他和龙炎大战之后,就是在这里把龙女揽入怀中,心里顿觉苦涩难言。他也在责问自己,不是来找龙女的嘛,怎么又管起了这档子事呢?不管了,来都来了,先要问个明白再说!
看到卧房之中空无人影,虔诚立面露狡黠之色,偷偷溜进房中,见到无人发现心中算是松了口气。一边观察着屋中陈设,一边呢喃自语道:“来吧,让我看看你这管制使又搜了多少民脂民膏。”
只见这屋中摆放的都是些寻常物件,并没有什么稀奇的玩意儿,虔诚立心中不禁想起了善于伪装的金光明,想不到这家伙比他还能伪装!在屋中转悠了片刻,柜子里,床榻下面,各种可能藏有暗格的地方都找了,就是没有找到一点值得兴奋的东西。他失落的躺在床上,叹息道:“唉...还是自己太年轻了,一会那家伙来了一定逼问他搜刮的金银都放在什么地方。”
虔诚立的双目来回扫视着,还是不肯放弃寻找一些什么东西出来,忽然他只觉得心里“咯噔”一声,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想着想着他忽然明白了,心中惊叹:我的天,我这是什么想法,难道我大晔境内就出不了一个清廉的好官吗?自己都没有见过这个管制使大人,就在妄自猜测他和金光明是一丘之貉。这未免有些太过于草率了吧!
“嘎吱”一声,有人推门而入,见到自己床上躺了一人,那人面色混黑,似是从煤堆里爬出来一样,几撇胡子歪七扭八的,根本不像是自己长出来的。翘起的腿在空中悠悠荡荡的,还有一柄长剑放在身边,来人看见了并不惊慌,淡淡的道:“阁下为何在我房中?”
虔诚立满脑子奇奇怪怪的想法,还没注意有人进来,等到他说话时才反应过来,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一身朴素的布衣罩在一副瘦弱的躯体外,蓬乱的发丝仅用一块布束起,双手上的泥土尚未干去,两腿上也是沾满泥土,那双粗布鞋上还有两个补丁呢。怎么看他也不像是这间房子的主人,虔诚立斥问道:“你就是平福城新上任的管制使?”
那人淡淡道:“正是在下,两个月之前刚刚调任至此,不知阁下是何许人也?”
虔诚立不给好气的道:“别管我是谁,我来问你,为什么好好的洪江不让百姓船只行船捕鱼了?”
那人看着他满脸怒气,上来就责问自己,面色也是羞愧的道:“唉...果然还是为了两岸船夫渔民而来。阁下请听我讲,你们的事我已经上奏朝廷了,等到批文下来自会给个答复,若是阁下不信,这就将我绑了去,看我能换几个钱来!”说着就将双臂伸向前方,等候着虔诚立上前捆绑。
虔诚立这下可是丈二的和尚了,这又是哪一出呢?见那管制使老老实实的站在那里,他也不好再厉声相问,语气稍显缓和的道:“好了好了,哪来这么多虚假的话,快快回答我的问题!”
那人眉头一皱,心中暗暗想着自己不是已经告诉过那些船夫渔民了,为什么他还要问,难道这不是一路人?再看他身边的长剑,不觉心中一震,想不到这天底下还真有侠义之士愿意为了受苦之人发声。他展颜一笑道:“阁下原来不是城中船夫渔民,是在下误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