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玉良端坐身子,瞧了一眼柳丁卯,道:“呈上来。”
只见字条上面写道:江湖路远,望君珍重;江湖路远,有缘再见。
段玉良看过字条后,想了一通,既然她不是人界的人,早点离开这是非之地也是好事,虽说她是伤未痊愈,可是既然还能自行走动,想必还是有些独门诀窍的,这倒不是一件坏事。看这语气,八成是留给那小子的,只可惜她不知道那小子比她还早一步离开了。
段玉良沉寂片刻后,看着柳丁卯令声道:“你将大姑娘平安护送到金胜光那里之后就火速赶往平福城,如若虔诚立有什么闪失,你就别再来见我!”
柳丁卯不理解,段玉良不就是想让虔诚立离开夜丰城吗,现在他已经走了,为什么反而更加恼怒了?他更不能理解段玉良为什么这么重视虔诚立,可是对于段玉良的命令他不能不遵从,只好回应一声,与大姑娘准备离去。
段玉良看着柳丁卯宽大的背影,慢慢的眼角忽然红润起来,口中念叨着:“臭小子,说是来到别的,一句道别的话都没有说,真是个笨蛋。”
嘴上虽然骂骂咧咧的,心中却是担忧万分,这一次他要是自己一个人去到远处,不知道又要经历怎样的险恶。本以为在风来阁中能够长些心眼,现在看来他还是当初那个傻乎乎的黑胖小子。
柳丁卯觉得有些事没有办,忽然转过身来。段玉良看到柳丁卯转身,赶忙也转过身去,生怕他看到自己这副哭笑不得的模样。
柳丁卯看见段玉良背对着自己,心中在想:大人果真还在生自己的气,这么多年来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啊!柳丁卯屈膝跪在地上,黑黑的脑门磕在地上,道:“大人,您别生气了,是丁卯不好,丁卯此次前去平福城,一定把虔少侠平平安安的带回来!”
说着,“砰砰砰”三个响头磕在地上,柳丁卯慢慢道:“大人要珍重自己的身体,不要过度操劳,丁卯嘴笨,就此别过。”
大姑娘看着柳丁卯,又看看段玉良,这等分离何尝不是一种痛苦?想必那段大人也是不忍看他离去,才没有转过身来吧。
柳丁卯起身朝着城外走去,段玉良等了一会儿方才转身,看着地上留下的黑色印记,心突然就软了下来,不知不觉的眼睛里就像进了沙子,轻轻的揉揉眼,口中呢喃着:“傻小子,什么时候才能多长个心眼呢?你倒真是块实心的木炭!”
风起,尘土扬,旌旗动。
段玉良看着那一高一低,一胖一瘦,一黑一红的身影慢慢消失在模糊的视线中,慢慢的陷入了沉思。
江湖路远,望君珍重;江湖路远,有缘再见。
何处是终点,何时再相逢,何方无妖孽。
不重要了,看着他们逐渐成长,已是幸事。
河津渡口
烈日照在平静的水面上,阵阵水花被船桨划散,道道水波随着河流飘向远方。忙碌的船夫挥洒额头的热汗,糙黑的双手挥动船桨,小船在水面平稳的游走。
林间歇息的赶路人唇色发白,遥望着顶头红日,无奈的摇摇头,实在不想顶着红日在河上行走,那无异于在蒸锅之上。枝头的鸟儿轻盈的跳动,不停的看着林间的人,始终没有放下戒备。河水中的小鱼不知所谓的向着岸边游走,身后的大鱼急忙将它挤到一边,一朵水花散开,不知游去何处。
燥热的茶棚里坐满了人,有行走江湖的剑客,有奔于赶路的商客,也有前去的冒险的虔诚立。
两丈见方的粗布被几根木杆支撑着,简易的绑绳栓在石头上,几张方桌摆在阴凉之地,热气腾腾的水壶冒着白烟。卖茶的老板在各个桌间走动,一会放下一盘花生,一会放下一碟干果,虽不是上好极品,却也能打饿解馋。
虔诚立坐在那里,四处张望着两岸风景,怎奈天气灼热,他无心多看,只有呆呆的咬着手指。一会儿几碗凉茶下肚,他就觉得自己的腹中咕嘟咕嘟的,好像有只手在搅动他的肠胃。
不妙,不妙,这凉茶喝的太多,下火过头了!虔诚立丹田一紧,着急的向老板询问:“老板啊,这里可有茅厕啊?”
老板看了一眼面相白净的虔诚立,笑着道:“哟,这位客官,您一看就是初出远门,在这荒郊野地里哪里去寻茅厕啊。”说着指向岸边的丛林中,道:“诺,有什么问题就去那里解决。”
虔诚立看着手指的方向,那片郁郁葱葱的树林确实是个好地方,又看看四周之地,除了滔滔河流,就是一片开阔渡口,无奈之下只好赶忙向树林中跑去。
就在他跑出去之后,茶棚里四个黑脸大汉相互对视一眼,他们对这个面相白净的初生牛犊已经有了想法。四个人把头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的,密谋着如何将这小子身上的财物抢夺过来。
树林之中多有阴凉之地,虔诚立看着地上脏乱不堪的情景,忍不住的捏着鼻子,口中不断唏嘘着,点着脚尖寻了一块干净的地方。
缓缓凉风吹过,腹中也是一番轻松,虔诚立惬意的伸展开双臂,对着天空大喊一声:“爽啊!”
他的声音惊到在林间休息的飞鸟,它们一股脑的都飞了起来,虔诚立看着远去的影子,谦声道:“不好意思啊,打扰你们休息了。”
虔诚立浑身轻松,满面春风的从树林中走出,灼热的烈日顶在头上,他好想再钻回林子里去,只是他看见岸边一艘载满人小船就要启航,赶忙向前奔跑。
“等等我,等等我,等等...”看着小船慢慢远行,虔诚立也是知道没有希望了,反正那艘船已经挤满了人,说不定还不安全呢!只好坐在茶棚之中接着等了。
百无聊赖的虔诚立在太阳下暴晒一阵,忽然觉得口干舌燥,想要再喝一碗凉茶,刚拿起空碗之时就想到了因为多贪几杯反而误了行程,只好抿着干唇,放下了手中的碗。
“老板下一趟船什么时候才来啊?”虔诚立属实无聊,便想打听一下船只的情况。
老板看着远去的船只,道:“哟,这可不好说,天这么热,有些船夫都不想出来了,这过了时辰再出来,天黑之前肯定赶不了一个来回了。”
虔诚立点点头,道:“那晚上还有船吗?”
“晚上?”老板听着虔诚立的话有些可笑,可是见他初次出门想必是没什么经验,笑道:“你是不知道这河水上的天气,那就是个娃娃脸,说变就变。晚上若是遇见一个暴风雷雨天,那这些船只哪个经得住折腾,别说水流急的三湾峡了,就是前面小小的湾流都过不去。”
“奥。”虔诚立失望的低下头,看来他只能继续在这里碰碰运气了,看看有没有勤劳的船夫愿意出来做生意了。
在他身后的四人少了一人,三人对视一眼,一个大汉走到虔诚立的身边,道:“公子不知要去何处?”
虔诚立打量着眼前的大汉,黝黑的皮肤,稀疏的眉毛下一双三角眼泛着水光,粗布上衣敞开着,厚实的胸膛裸露在外,几滴汗珠缓缓落下。卷起的裤脚上还沾着泥泞,一双黑鞋已经被拇指穿破,那粗黑的指头不知是黑指病还是常年裸露在外被太阳晒的。
虔诚立想了想,道:“前去平福城,怎的,老哥有法子带我前去?”
大汉兴奋的一拍虔诚立的肩膀,道:“这不巧了吗,我们兄弟几个正是要回平福城中,要不要顺路捎你一程?”
虔诚立看着他老实巴交的面孔,想着这人不会是河上的大盗吧?可是大盗哪有这般寒酸模样,还穿着露脚趾的鞋?
大汉见他犹豫不决,又道:“我们兄弟是在这河上打鱼的渔夫,想着今日来这河上有些收获,怎奈空等半日。这渔网里正是空空如也,想这烈日灼晒的,定是那鱼儿也躲起来避暑了。”
大汉饮下一碗凉茶,接着道:“今日恐怕是没了收成,这不正想着顺路稍几位客人回去,也好谋个饭钱。”
虔诚立看着大汉诚恳的邀请,心中已有悸动,他巡视一周却不见这渡口上哪里还有船只,问道:“我怎么没有看到你们的船呢?”
大汉咧开嘴笑着,道:“公子这就有所不知了,我们的渔船在别处停着呢,要是停在这地方撒网,哪里捕的到鱼呢!”
虔诚立想想也是,这里人流窜动,船只横行,哪里捕的到鱼。再看看这三个人,虽然各个都是身形高大,手臂粗健,但常年在这河上生活,要没有个好身板岂不早就被水浪卷了去。
“好吧,见你们也是辛苦之人,我就坐你们的船吧!”虔诚立犹疑再三后还是决定要坐他们的船,毕竟他也想早日去到平福城中。
站在一旁的老板正欲开口,却见另外两人恶狠狠的看着自己,那四道目光如同尖锐的刀剑,老板只好静悄悄的低下头,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