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克小镇,深夜十点钟。
小镇上的居民已经有半数爬上了床,其余的也大多窝在煤灯局促而昏暗的灯光下。
就在这时,他们突然看到墙壁上冒出了昏黄的晕光,就像黑夜突然消失,天亮了一样。
反应快的人立刻跑出门外,仰着头,看到有光芒从镇外的养殖场照来,洞穿了黑夜,就像升起了一轮太阳。
光芒转瞬即逝,夜空又恢复了平静,只留下街道上零星驻足的行人。
洛里安也没想到变异的太阳圣徽居然能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当他看到n先生借助血肉恢复伤口的时候,立马想到把太阳圣徽扔进他体内。
永恒烈阳作为分食了远古太阳神的罪魁祸首之一,祂和真实造物主有着化不开的血仇。
那是一种本能的厌恶,几乎是瞬息之间就把n先生的躯壳洞穿得千疮百孔,如筛子一般委顿在地。
“……”
雪伦夫人看着n先生的尸体,扭头看了看洛里安,眼神中有困惑,有惊讶,有难以言说的情感。
“想解释一下吗?”
她抬起脚,踢了踢n先生烂麻袋似的上半身。
“是徽章的力量。”
洛里安从血肉烂泥里把太阳圣徽捡起来,它还完好无损,甚至不染尘土,依旧是那副古朴沉重的样子。
“它的来历我不能告诉你。”
洛里安说道:“总之每个人都有秘密,最重要的是任务完成了。”
“是啊,任务完成了,比我想象的轻松了很多。”
雪伦夫人松了口气,没有再追究这件事,而是拿起刀子走向尸体,准备取出n先生的非凡特性。
虽然肉身被炸了个稀巴烂,但序列六的非凡特性没有那么容易被摧毁,它最终凝聚在n先生左手的食指上,让血肉都皱缩成了坚硬的岩石形态。
洛里安却没有挪位置,只是环顾养殖场,四周弥漫着臭气,木屋倒塌,看起来就是一片废墟,没什么特别的。
但他觉得不安,好像遗漏了什么。
“我记得n先生最早在这里谋划着什么吧?他死了,但我们却没有接触到那个计划。”
“这片养殖场里确实没有异常之处了,我刚刚已经检查过了。”
雪伦夫人耸着肩,把n先生的指头割了下来,用手帕层层包裹后装进了口袋里。
除掉大敌,夺得非凡特性后,她已经心满意足,精神松懈了不少。
“不,不对。”
洛里安心里的不安不断攀升,n先生死得太轻松了,他就守着养殖场,这么被找上门来杀掉,跟游戏里的怪物没两样。
“而且刚刚在那条小溪上,我们还感知到了真实造物主的气息……嗯,难道说是因为雪伦夫人不可直视神明,所以错过了某些线索?”
洛里安嘀咕着,走向对侧的房屋废墟,开始翻找线索。
十几分钟后,他扶起一支巨大的梁木,将它推翻在旁,终于看到底下露出一块黝黑的空间。
雪伦夫人适时地递来了一支火把。
洛里安低头,将火把探入那块区域,顿时在火光中看到了无数蠕动的血肉。
它们是从牲畜身上切下的,一面苍白,一面鲜红,色彩浓郁得如重彩油画,只是不断鼓胀,喷着热气和鼻息。
正中的位置有许多骨骼互相支撑,组成一个雪白的十字,血肉们攀爬蠕动,吸附在骨头十字架上,透露着诡异而神圣的气息。
从十字架上的骨头数目来看,它至少消耗了十头牲畜。
“洛里安……你……”
雪伦夫人惊恐地叫出了声。
洛里安有些诧异,随即觉得嘴巴里有些腥甜,脖子下的衣领更是一片鲜红——
一股又一股鲜血正从他嘴里流淌而出,就像平静的河流,从嘴唇上滑过,垂落在衣服上。如此平静,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
“快跑!”
洛里安猛地站起来,推着雪伦夫人向外,却发现她浑身冰冷得不像话,只剩下牙齿还战战地颤抖着。
洛里安扛起她,不敢再看那座血肉十字架,一个劲地往后跑。
刚才的吐血是一种征兆,一种身体本能的反应。
当深渊之喉的骨髓感受到威胁时,它就会驱使宿主不断流失血液,然后疯狂造血,将血液替换为更高位的非凡之血,在短时间内强行提高宿主位格,否则宿主很可能瞬间疯掉……
这表示,某种可以被称作神明的东西正在靠近。
跑出十几步后,洛里安觉得自己头皮几乎要炸裂开来,大腿都在强烈的恐惧中发软,差点跌在了地上。
他再也压抑不住自己,忍不住转身回头,望着来时的路。
那轮血肉十字架从废墟之中树立了起来,周围恢宏着阴暗而神圣的光,许多扭曲的血丝游走于其中。
n先生的两段遗体被风卷起,吸附到了十字架上面,只是翻转了过来,头朝下。
他的额头上裂开一条血痕,其中眨动着鲜红的眼珠,冰冷的目光投射在洛里安眼中。
真实造物主,祂以某种形式降临到了廷根。
“洛里安……”
雪伦夫人脸庞扭曲,喉咙深处发出了无声的呼喊。
她挂在洛里安手臂上,就像披在大理石雕像上的白纱,脆弱得会被一根火柴焚烧殆尽——但很快,她就感觉到洛里安正在变化,延伸出许多维度,渐渐变得不可理解,不可描述,不可直视。
在无穷的黑色里,洛里安看到了一片广阔而荒芜的景色,扭曲的怪物,无光的黑暗,高大的宫殿和壁画鳞次栉比,接连晃过眼前。
洛里安的视野越发清晰,直到看到了祂……
“神弃之地、真实造物主。”
洛里安低语着,知道自己终于还是暴露在了真实造物主的视野之中。
但祂的真身还在神弃之地中,血肉十字架中只是一缕破碎的意识。
“我行走于地上天国,自不必向诸神俯首……”
洛里安口中念诵着,因为失血过多而凹陷的眼窝里燃起火焰,将真实造物主的压迫吞噬得一干二净。
转瞬之间,洛里安恢复了行动能力,他抬起头,看到血肉十字架不知何时已经飞在了半空,朝着他压了下来。
千钧一发的时候,洛里安本能地抬起手臂,袖子寸寸崩裂,露出了缠绕手腕的鲜红飘带。
舞会邀请
错误途径序列八非凡特性化成的飘带,此刻它就像一支近乎腐烂的十字镐,在属于神明的力量加持下狠狠挥向铺满巨石的山峰。
哐!
汹涌的灵性潮汐席卷整座养殖场,舞会的邀请瞬间被摧毁,变成了一节又一节的焦炭,纷纷扬扬地洒在空中。
但是,巨大的力量冲击依然让它从真实造物主这座大山上撬下了一枚沙砾。
一瞬间,洛里安感觉到舞会的邀请从血肉十字架上掠走了一丝力量,顺着手臂灌入了他身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