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昭的头发被锋利的镰刃削下片缕,沈颂宽故意没对着他的头斩。
而许乘风就没那么心慈手软了,他那标志性的红雷在唐昭的每一寸经脉里炸裂,生生把这个地位崇高的道长折磨得不成人样。
唐昭眼见梅东客踢开自己的佩剑,垂下头道:“我总不能死得不明不白。”
梅东客提起昏迷的刘放扔到一边,自顾自道:“没人要杀你。”
唐昭叹道:“在下的脑袋倒也不值钱。”
梅东客握拳加紧了双蛇的束缚,冷笑道:“你脑袋里的东西可比你的脑袋值钱多了,我们不过想搜一搜魂罢了。”
唐昭皱眉道:“唐某也没什么秘密给你们搜。”
沈颂宽抚掌笑道:“有的,有的,不然我们干嘛费心费力找上门来?不瞒你说,无为观上上下下三十七位道长有强有弱,可最好暗算的还是唐道长。”
唐昭的眼神逐渐阴冷。听了沈颂宽的话,他确实想到一个不算秘密的秘密。
而这秘密本身竟已到了。
欧谦照遥望峡谷尽头,用捉摸不透的目光打量着奔袭而来的三人,喃喃自语道:“也不晓得传闻有几分真、几分假。”
来人正是他们此行的目标,三清圣女。
梅东客看着三女眼底的杀气,哼了一声,一掌击倒唐昭,这才放开两蛇,阴森森地道:“三清圣女一齐出动,真是闻所未闻……也好,省得我们再去搜魂了。”
许乘风在崖壁上望着并肩而立的三女,突然长叹一声,问道:“你看她们谁美?”
沈颂宽道:“这种时候,你不能看谁美,而得看谁强、谁狠。”
许乘风故作姿态道:“她们三人,两个筑基一个炼丹,难道是很大的威胁吗?我……”
沈颂宽插话道:“三女分开,那也不过尔尔。可据说她们一旦联手,便能使出巅峰无为观主半成的实力。”
他俩你一句,我一句,便将三清圣女的底牌抖落出来。
为首的庄清宛往前踏了一步道:“用不着半成,无为观主只要伸一根指头,你们四个就得登时丧命。”
久未发言的欧谦照一跃而下,和庄清宛对上视线,道:“无为观主早就魂归西天了。”
在“观”和“主”两个字之间那个极短的空隙里,他的银钉从负起的右手暴射而出,直打庄清宛两眼。而当欧谦照讲完这句话,周清如已将那枚钉夹在了两指之间。
“哦?”欧谦照眉头一挑,觉察出古怪,算计道:“她怎能抵挡住元婴期的灵力?”当即退了三步,惊疑不定地扫视着气定神闲的三女。
周清如捻了捻那根钉,将其搓成粉末,笑吟吟地问道:“却不知诸位要找谁?还是要找我们三人?”
梅东客抱拳道:“我们只找一人,那便是掌控因果的那一人。”
陆清若道:“看来你们已不用找了,因为我们就在这儿。”她眼光一厉,又道:“不过,我们也有要求。”
许乘风拍手叫道:“竟有人跟恶盈满贯的西南四邪提要求,这事儿却比四邪还邪门!”
沈颂宽白了他一眼,踏空走下,举镰道:“三位圣女,有话不妨直说。”
“我们的要求便是……”周清如与另二人对视后默契一笑,拔剑喝道:“你们四个的项上人头。”
但见空中白光一闪,周清如便凭借筑基之身飞空而上,乌黑的长发也在瞬间变成了纯净的洁白色,活脱脱一个下凡的仙子。
凌厉的剑气自上而下,沈颂宽靠着积年累月的战斗意识举起武器,用镰刀长柄挡下周清如的一剑,却被叠叠而起的汹涌力道直接轰到了地上。他败了一阵,飞快起身,抹了一把嘴角的血,心里才反应过来:“筑基修士怎会御空?”
许乘风也跟了下来,四邪对上三女,前者面色均是凝重,而后者眼中则满是战意。
陆清若突然道:“素闻西南四邪快意恩仇、敢作敢当;尽管平时为非作歹,可从来不行苟且之事。”
欧谦照黑着脸道:“你想说什么?”
周清如笑着帮腔道:“陆师姐的意思,能在暗中指使你们四个的人,她是想破头也想不到。”
陆清若瞪了瞪周清如,故意拉长腔调道:“你又知道了。”
庄清宛抿着嘴道:“那还不简单?自然是天上天下唯他独尊、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柯大宫主。”
听三女调侃,四邪也不生气,梅东客淡然道:“你们几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丫头,自然不懂得身不由己的滋味儿。”
周清如挑个剑花,颔首道:“无需多言,手下见真章。”
原来她此时被林磊安排了一场试炼,目标就是制服近来屡屡残害无为观弟子的西南四邪,一并熟练掌握转灵术的玄妙之处。
周清如仅有筑基修为,可在解开转灵术封印后境界直逼元婴后期。倘若再有其他两位圣女的加持,她足以与化神中期强者硬碰硬地对决。只可惜这种秘术只能支持一人,否则三女早将四邪就地正法。
西南四邪虽说俱是元婴,但在精妙无间的配合下也有斩杀化神的能力,因此并未退缩。许乘风躲在最后,悄悄结印,传音道:“准备好了。”
四人尽管臭味相投,战法其实并不匹配。但他们闯荡江湖、浪迹形骸,算来已五载有余,倒也有过不少像样的配合。
欧谦照点头示意,十指大开,五十五发银钉覆盖周清如上上下下三十六道死穴,连带引雷之效。
却见天雷滚滚,暗红色的光芒撕开阴暗的天空,借着银钉的导向往尖端奔走。
而银钉刺入周清如的眉心前,沈颂宽的镰刀已先一步扫向了她的腰间,甚至快过了梅东客放出的含吞断脉之毒的雌雄双蛇。
沈颂宽武器最为笨重,可身法也最为迅速。他能接得下周清如突如其来的一剑,速度可见一斑。
镰刀与刀剑枪不同,想要有足够的杀伤力,必须大开大合地挥动起来。而在瞬息万变的斗法中,这种破绽百出的做法无异于自寻死路。
可沈颂宽却偏偏要使一把丈余之长的镰刀,他享受那种裁决生死的感觉,这是寻常的器修所体会不到的。为此,他日夜苦练,单修迅捷,终于成就了同阶修士中数一数二的灵活与神速。
当然,面对化神与元婴之间的天堑,单单努力还远不足够。世事本就如此,无需自怨自艾。
沈颂宽自信无比,因为他还有三个共度生死的朋友。周清如强如化神,也不可能白白抗下欧谦照的暴雨连钉和许乘风的第一劫雷;当她去拦钉挡雷时,就是沈颂宽得手的最好机会。
相比之下,梅东客的攻击更阴,两条毒蛇直接分头奔向了周清如身后的陆、庄二女,势要断了她的解封术式。
四邪的第一次合击就各自用出了全力,实是不敢怠慢无为观主的余威。
但他们的攻击虽利,却忽视了一点——周清如的实力的确是化神中期左右,可她承载的精神却是如假包换的大成巅峰意志。
若是寻常化神面对四邪的奇袭,纵然能全身而退,也要缓上一缓。而周清如靠着无为观主的精神力,冷静地想到了应对之策,随即飞速出招,抽出第二柄寒芒毕露的宝剑,上挑下抹,正是如假包换的“两仪剑法”。
在昔日冠绝天下的神奇剑招下,贯长如龙的钉雷与厚积薄发的镰刃好似两条轻飘飘的丝带,被周清如轻而易举地引向了两侧,恰好是梅东客两条爱蛇的方向。
一念之间,欧谦照已看穿了双方的差距,当即侧目看向梅东客。
后者已停住了小蛇。
见他眼神复杂,欧谦照心里一紧,晓得他绝不会主动要求三人停手,轻叹一声,两手回拉,受其操控的银钉悉数落在地上。
没了引雷钉,许乘风的第一劫雷也成了无头苍蝇,消散于天际。
另一边,沈颂宽出击最快,停得更快,大力拽回了业已脱手的镰刀,松了一口气。
两条小蛇没伤到分毫,梅东客的眼底略过一丝感激,又很快恢复了冰冷。他收回两蛇,上前三步道:“想要我们四个的项上人头,得先迈过在下的尸体。”
陆清若皱了皱鼻子,撇嘴道:“你神气什么?没想到西南四邪非但斗法手软,说话还不过脑子哩。”
梅东客的脸像吃了一颗臭酸梅一样难看:“你们刚刚不是说,要我们的项上人头?”
周清如笑道:“我们若要跟你们四个走,就得先取你们的性命。可我们若不想跟你们走呢?”她一番话把梅东客说的老脸通红,倒把偷偷看戏的许乘风逗乐了,全然忘记自己也是周清如取笑的对象。
庄清宛得意洋洋地道:“你们以为输在哪儿?”
许乘风硬着脖子道:“技不如人,还有什么可说的了。”
周清如却表情认真地道:“我扭转银钉的时候,你明明可以顺势放出第二劫雷,为何收手?”
许乘风愕然,听她继续对沈颂宽道:“刚才那柄巨镰还有余势,完全能够借劲再扫而避开两条妖蛇,你又干嘛强行回收气力,反而震伤了自己的内脏?”
陆清若煞有其事地附和道:“当然是因为几位大爷各有心事,是故变招不顺。”
欧谦照略有吃惊地道:“这位姑娘似乎对我们几个了解颇多。”
周清如笑道:“你未免太小看无为观主了。哪怕是诸君动手时的迟疑与停顿,我都一清二楚,何况这些摆在明面上的细枝末节?我看你们四位与其来找我们的麻烦,不如先解决一下内部的矛盾吧。”
庄清宛奇道:“怎会有能让四位大侠一起苦恼的事?怪哉怪哉。”
沈颂宽红脸道:“几位姑娘莫取笑我们了。西南四邪今天算是认栽,咱们走吧。”
望着四人落魄离去的背影,庄清宛和陆清若亲热地拥住周清如,连连赞叹道:“周师妹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间倒有几分范观主的气韵了。”庄清宛更是揶揄道:“果然周师妹才是正统继承人。”
周清如苦笑道:“呵呵,还正统继承人呢,有什么好稀罕的?就这样吧,我还要回宗门去。”
庄清宛道:“这么急?过两天再回去不迟。”
周清如摊手道:“听说万炎宗已去讨伐古今宗了,我得赶紧走。”
陆清若无奈道:“好,好,可咱也得先把这边躺着的一老一小安顿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