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深去寻找外科医生,还未回来。何飞守在程稚文身旁,不动半分。
李翀双手叉腰,在船舱内来回走动,好像很焦虑,几次要求何飞把人抬进房间,何飞都不为所动,他最后竟喊来自己的手下,要强行把程稚文的身体搬进房间,被何飞等人制止。
沈清抱着程稚文的脸,坐在地上看着这一切。
她不明白李翀为何一定要搬动程稚文的身体,她已经解释过,贸然搬动程稚文的身体,很容易引起大出血。
她越想越觉得李翀有问题,所以程稚文的手下才会宁可听她的,也不听李翀的。
“沈老板,医生来了!”江深急匆匆带着一位头发发白、背着白色医疗箱的外国人进来。
守着程稚文的男孩们立即退到一旁去。
医生蹲下身,先看程稚文的瞳孔,又用听诊器听心跳,并问沈清:“病人中弹的部位在哪里?”
沈清指着程稚文背部中下端,用英文回答:“在这里,可能是胃体后部。”
医生点点头:“把人放平在地上,背部朝上。”
他和沈清合力,小心翻过程稚文的身体,让他仰躺在地上。
他用小剪子剪开程稚文上半身所有衣物,露出程稚文精壮光裸的背,还有触目惊心的伤口。
“得立刻手术取出子弹。”
沈清问:“船上有无菌室吗?”
医生摇头:“只能先将子弹取出来,缝合伤口,暂时缓解病情,待到英国的医院,再进行中弹部位周围器官的治疗。”
沈清听明白了。
程稚文不仅是一个部位中弹,恐怕还累及了其他器官。
眼下,船上医疗条件有限,确实得等到英国下了床,才能继续治疗。
沈清点头:“好,先把子弹取出来吧!”
江深和何飞合力把程稚文抬上担架,往医务室去,沈清和李翀跟上。
沈清跟着进了医务室,李翀要她出来,让医生专心手术,她拒绝了,让江深一起留在医务室。
程稚文现在毫无意识,如果医生也被李翀收买,而他信任的人又离开了医务室,那么要搞死他,是轻而易举的事。
沈清不敢确定李翀一定是坏人,但她宁可抱着阴谋论,也不想程稚文受一丝威胁。
虽然她痛恨卖国党,但她并不希望程稚文死于党派之争。
手术过程没什么问题,医生消毒了所有手术器具,用刀划开中弹部位组织,露出子弹,把子弹夹起来,消毒清创中弹周围组织。
沈清看到子弹卡在肌肉组织里,目测中弹深度不深,应当没有累及其他器官。
“医生,子弹似乎没有伤到消化器官,后续是否还需二次手术?”
医生把子弹头丢进手术盘里,笑道:“是的,病人背部肌肉发达,比一般人更厚更紧,所以子弹只卡在肌肉组织里,没有伤及器官,很幸运。”
沈清看着程稚文精壮的后背。
全是一块一块的肌肉群。
她笑着问江深:“程稚文平时没少锻炼吧?”
江深点头:“程先生很注意自己的身体健康。”
沈清听着,眼睛不离医生的动作。
见医生要做缝合,她问:“是不是要做个扩切比较好?”
医生不解。
她解释道:“有些子弹头可能涂有毒药,弹头虽然是取出来了,但周围的肌肉组织却已经中毒,如果就此缝合,毒药顺着血液走遍全身,恐怕会有危险。”
医生观察手术部位,说道:“看伤口,不像中毒。如果扩切,会导致病人后背出现一个窟窿。即便痊愈,也还会留有凹陷。”
沈清坚持:“没关系,后背凹陷不是大事,总比中毒好。”
说着看向江深:“你说呢?”
江深颔首:“听您的。”
沈清立即要求医生做扩切。
几块粉红色的肌肉组织被切下来,丢在手术盘里,医生为程稚文做缝合。
沈清随手拿起一块纱布,将盘子里的子弹头捏起来包好。
“这次海盗登船的目的很可疑,”她用中文小声对江深说,“海盗明显不是冲着钱财来的,而是冲着我来的,或者说,冲着程先生来的。因为他们知道,射杀我,程先生肯定会出手,这样,就能顺理成章射杀程先生。”
她把包着子弹头的纱布交给江深:“去查查这颗弹头的来头,也许会有线索。”
江深接过纱布,咬牙道:“属下定会查清楚!让属下知道是谁暗杀程先生,属下定去他一层皮!”
……
医生缝合好程稚文的伤口,再次做好消毒,贴上纱布。
沈清和江深坐在程稚文身旁,陪他度过关键的术后二十四小时。
如果发生术后感染,大概率保不住命,所有人都提着一口气。
沈清看着趴在病床上,一脸惨白、毫无攻击力的程稚文,就觉得人真是脆弱。
程稚文已经算是手眼通天的人了,病了昏了,同样只能任人鱼肉。
如果不是他的手下还算忠心,如果不是她三观正,他这么一倒,只要一个环节稍有差池,他随时会丢了性命。
思及此,沈清感慨道:“我看得出来,你和何飞都不是坏人,为何要跟着他做这种勾当呢?”
江深问:“您说程先生吗?”
沈清看着程稚文的脸,点点头:“嗯。我已经知道他是卖国党了。”
“程先生不是您想的那种人!”
沈清冷笑了下:“我在茶话会上,亲耳听到他说的话了。那可是他亲口说出来的,没有人拿枪逼着他说。”
她没提程稚文那日在茶话会上,和几个卖国党商量着要暗杀抗法将军和禁毒官员。
江深也没多问,只是重复道:“程先生不是您想的那种人!您大可不必费尽心思杀他,他不是那种人!”
“那他是什么人?”
“您日后会知道的。”
沈清没再多问,心事重重地看着病床上的程稚文。
他为救她而中弹,那么爱惜身体的一个人,为什么要为一个想杀他的女人,而让自己曝露在危险之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