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喝足的江徽什么事也不想干,只想躺在床上睡觉。
阴使鬼差地走到了甲板上,江徽张开双臂,尽情享受微风拂过脸庞。
“你刚刚说的话,我思考了一下,你没有资格说他。”
江徽回过头去,看到跟上来的江岳,嫣然一笑:
“是表达我对你教育的不满吗?”
江岳低下头,内心深处充满矛盾:
“不,我觉得这些话与其是在骂他,不如说你在自嘲。”
江徽盘腿坐下来,静听江岳高见。
“你不曾在意我的想法,我的一切行为都必须要你的同意或默许,我只能拥有你认为好的东西,比如呆在这艘舰船上。”
“所以罗德岛不好吗?”江徽手掌握成拳状,撑起脑袋反问道。
“好,这里的环境实在是太好了,我也不知道你怎么知道这片大地有这么个……世外桃源。”
江岳努力整理语言,他既想表达自己的观点,又怕伤了江徽的心。
“可能……是你慧眼识珠吧,塔露拉的阴谋你一开始就看出来了,所以才会离开整合运动。”
江徽猛地睁大眼睛:“坏了!塔子姐还在禁闭室待着,我忘记给她送饭了!”
江徽甫欲起身,突然无厘头地重新坐下:
“算了,塔子姐饿了的话自己回去找饭吃的。”
“你继续讲吧。”
江岳被一打岔,略感扫兴,但见江徽还有听的欲望,便干脆一吐为快:
“当我躺在病床上时,时常会想,我享受的同时,有多少患了矿石病人没有这个福分。”
“我希望有一天,矿石病人不再被当作异类,在这之前,总需要有人去作斗争。”
“我不愿意承认,世上有一种病症可以把人变成牲畜,明明只是得了病的可怜人,为何还要遭受歧视?”
“我知道整合运动在行动上犯了很多错误,但整合运动本身没有错,只是做法激进了些。不过矫枉必须过正……”
江徽打断了他的话:“所以你们在切尔诺伯格的屠杀是对是错?”
江岳思索良久,顶着压力道:
“错了,但仅仅是错在局限性,换言之,造成这场杀戮的罪魁祸首不是整合运动!”
“还知道局限性这个词,来,详细说说。”
江徽单手撑着脑袋,她好奇自己这个弟弟的思想到底如何。
江岳解释道:“整合运动是刀子,刀子杀人的话,凶手不该是持刀者吗?”
“归根结底,整合运动的行为大致相当于身体被病毒入侵时的排异性,白细胞在杀灭病毒的同时会不分青红皂白地杀死一部分好细胞。”
“换句话讲,这是一个群体在生死存亡关头的搏命挣扎。过激是正常的,因为我不杀别人,别人就会杀我。”
他费力地描述道:“为什么感染者会屠杀平民,这些平民同样做过欺压、侮辱感染者的行为。”
“那又为什么会出现感染者与普通人势同水火,针锋相对的情况,这必须追溯到乌萨斯帝国对感染者的压迫与敌视。”
江徽哑然失笑,搞屠杀整的如此浩然正气,你疑似有点极端了。
不过江岳接下来说的话让江徽松了一口气:
“但切尔诺伯格的惨剧与龙门的失败告诉整合运动,单打独斗是行不通的,这场惨剧最后给普通人和感染者带来的只有两败俱伤。”
好吧,幸好你能这么想,江徽暗中庆幸。
要是养出一个泰拉波波出来,江徽可不得后悔死。
(毕竟淘汰王一个就够了)
江岳不闻不问地继续畅所欲言:
“这起惨剧的获利者才是幕后真凶,如果你不把切尔诺伯格砸了。”
江徽问了一个关键的点:“那么今后你打算怎么办呢?”
“因为感染者目前太弱小了,没有力量!所以,我们联合!”
“找谁联合,这是一个大问题。”
江岳对此毫不含糊:“当然是找和感染者一样被压迫的普通人啊!”
江徽很不看好江岳的想法:
“人家普通人才不稀罕你们呢!哪怕是一个卑微的农民或工人,也觉得自己比感染者高上一等!”
江岳反而认为这之中大有可为:
“这种优越感是虚假的,是被欺骗的!他们的生活也如牛马一般,不去和感染者团结一心,凭什么去嘲讽感染者呢”
江徽接着给老弟泼冷水:
“不是所有人都有斗争的觉悟,只要手中的货币还没有贬值成金圆券,谁乐意把脑袋悬在腰上?”
“普通人也有老婆孩子,他们的日子过不过了?感染者到了非斗争不可的边缘,但是普通人没有!”
江岳只有一处不明白,“金圆券”是什么东西,听江徽的说法,似乎很不值钱的样子。
他仍然对未来抱有极大的期待:
“既然没有觉悟,那就教他们觉悟啊。别忘了,任何普通人都能变成感染者,只要我们宣传到位,我相信他们都会乐意支持我们的事业的!”
“矿场里的工人,田地里的农民,还有像我一样的萨卡兹,他们感染矿石病的概率很高,帮助整合运动就是在帮助自己。”
“以前感染者的梦想是建国,现在变了,我们要和普通人平等地生活在阳光下,将尸位素餐的蛀虫踩在脚下!”
“整合运动会成为这片大地所有感染者的希望,也许有一天,当权者会颁布不许歧视感染者的法令,给感染者提供治疗和工作,但这并不是因为他们有了良心。”
“而是因为我们来过。”
江徽听完三缄其口,没想到这小子……还是个理想主义者嘛。
别说,这一通演讲,让江徽这么冷血的人都不由得十分激动。
也就激动了十分钟。
“斗争要流血,要牺牲,你做好看不到胜利的那一天的觉悟了吗?”
江岳眼中罕见地涌现出怒火:
“我不需要亲眼去看,整合运动的其它同胞们看到也一样。”
“他们死了,但他们紫色的灵魂与天地齐寿,与日月同辉!”
他扬起头颅,仰视茫茫夜空:
“我坚信,那些在切城和龙门死事的同胞,会化作最亮的星,指引我们向前。”
“此时放弃,他们就白死了。”
很好的抒情,值得江徽用掌声表达鼓励:
“你们打算何时离开?”
江岳回答道:“用不了多久,爱国者先生也会和我们一起的。”
江徽靠着栏杆,怀念道:
“我们姐弟俩很少像这样互诉衷肠了。”
江岳也不禁惘然若失:“是啊,上一次……”
“不记得了吧?”
“是……”
“甲板上冷,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早不是小孩子了。”
“任你再大,我也比你大!”
“你是姐姐,你说的对……”